陈启跟着小吏转了几个弯，不大的太史府衙里头门槛倒是不少。
    到了一处屋前，小吏示意陈启稍等，随后快步上前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张太史，人带到了。”
    说罢，小吏便退了回来静静的站在原地。
    陈启不明所以，便也如同小吏一般等着。
    过了没多久，屋内便传来一声答话，声音尽显苍老之态。
    “带进来吧……”
    听到这话，小吏才敢带着陈启进前来到屋内。
    初一进屋，陈启入眼间便是飘荡满屋的滚滚青烟，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进了什么修道之地。
    待到回过神来细细一看，这才发现屋中摆了四五个小腿高的香炉，此刻正噗噗的向外喷着尘烟。
    “你便是新来的？”
    听见有人问话，陈启下意识的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满屋子的烟尘遮蔽视线，入眼除了一片朦胧之外是什么都看不见。
    陈启只好硬着头皮答话：“在下陈启，得公府委任至此为太史门下。”
    “阳翟陈启嘛，知道了……”
    只听得烟尘中传来一这一声后又再没了动静，陈启弓着身子是进也不得退也不成。
    带着几分求助看了眼身旁的小吏，发现这家伙眯着眼睛好似神游物外一般，根本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陈启咬了咬牙知道这会儿怕是找不到助力，只好继续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陈启感觉自己这腰板都快遭不住的时候。
    前方浓厚的烟尘中突然传来一声低语：“又是个被打发过来的……罢了，罢了……”
    陈启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正待要问个清楚的时候，藏在烟尘里的太史令又出言道：“我太史门下主管史事，记载编撰史书，更有修订天文历法，掌管大祀祭典之责，你即为我之属官，便……便……”、
    便了半天，陈启也等了半天，可始终没等出来个结果。
    这时候在一旁闭目养神了半天的小吏上前一步低声道：“书库尚有个缺……”
    “便命你为书库记，具体事务问张皓去吧……”
    听到这话，陈启整个人都是蒙的，根本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库事哪，具体管事的又是负责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皓又是谁？
    初来乍到连路都认不清的陈启根本搞不清楚，面前这位自己的主官堂堂太史令更是连面都没漏，搞得跟修仙一样神神道道。
    陈启皱了皱眉刚要问个清楚，总不能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吧。
    岂料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小吏突然间拽了他一把，而后便高声道：“我等这便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答话，直接扯着陈启便出了屋子，临了还把房门给重新关了上。
    “呼……”
    小吏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眼陈启示意跟上，便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头。
    背着一番操作弄得一俩茫然的陈启完全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得跟在了小吏的身后。
    两人又过了几个廊道，来到了一处明显正常许多的屋中。
    小吏大方的坐在了主位上，随后看着陈启道：“太史让你去做那书库记，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便是。”
    陈启看了看小吏，当下便问道：“足下便是张皓？”
    “不错，就是我。”小吏点了点头，随后揉了揉鼻子笑着说道：“整个府衙就只有两个姓张的，一个便是张太史，剩下一个便是我了！”
    说着指了指一旁示意陈启坐下。
    陈启原以为面前这人就是个看门的小吏，可看他这般做派，却又感觉自己好像猜错了。
    入座之后，陈启当即出言问道：“不知足下在太史府下现居何职，在下方才可有冒犯之处，若有则还请足下见谅。”
    “冒犯什么，我就是个看门的小吏罢了，只不过这太史府上上下下还当值的官身，除开大门不出的太史令，便只剩下我一个了而已。”
    小吏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这话听来陈启心中的疑惑就更多了，当下便问道：“既是如此，那太史令因何不着人充盈官位，以备太史府运作？”
    “哪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到我们太史府当差……除了像你这种被打发过来的……”
    “什么？”
    陈启没听清楚后面那句话，不由得问了一声。
    小吏当即揉了揉鼻子讪讪一笑。
    “没什么，方才你进府时不看见了吗，就太史府如今这样子，哪需要什么人来。
    再者说了，如今太史府下真正有能力有地位的，不都是在灵台和明堂当值，谁还会来太史府衙。”
    “灵台……明堂……”
    陈启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
    在被分派到太史令下当属官后，陈启也做了些功课的，自然知晓灵台和明堂的是什么地方。
    明堂不是后来那个大唐宫殿，而是大汉用来祭祀所在，是向上天祈告，招祭天下的重要之地。
    而灵台比之明堂更重要几分，其主观云物，察福瑞，候灾变，所司值繁不胜数，堪称古代版天文台，气象台，灾难预警等集合体。
    小吏所言这两处人多是没错，毕竟所管事务繁杂需要人手多些也正常。
    但按理来说这些人应该都归太史令所辖才对，怎么作为主官所在的太史府衙如今却如此的破败？
    想到此处，陈启不由得问了一句。
    面对陈启的疑惑，小吏当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自光武帝起，太史令便渐渐没了撰史之责吗？”
    “没了撰史之责！”
    听到这话陈启当即恍然。
    太史令自秦始置，前朝时更有大名鼎鼎的太史公司马子长，修撰了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余字的《史记》，堪为太史令之表！
    可太史太史，若无了修撰史书的职责，那不就等于老鹰折了翅膀，马儿断了四肢，太史令名不副实，甚至名存实亡啊！
    如此一来，从今天上门来所见所及，所闻所听的种种倒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堂堂太史令竟然没有撰史的权力，想来躲在屋里少问世事貌似修仙也并非他的本愿吧。
    “好了，先不说别的，我带你去书库看看，毕竟那里以后可就要归你管了。”
    “烦请足下带路。”
    小吏在前，陈启在后，二人不一会儿竟是出了太史府转向了别处。
    陈启这才恍然，敢情这书库居然也不在太史府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