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内,许家父子三人坐在一起正商讨着大事。
作为家中少主,目前直接管事的许定,自然当先开口说道:“父亲!依儿之见,那陈子庚所言倒也当真可行。济南国虽然地处青州乱局,但刘玄德此人却是当世豪杰一方英雄,若我许家能够依托在其羽翼之下,自可不必像如今这般整日提心吊胆……”
一旁的许褚对于自家大兄说的什么不感兴趣,但他却听得懂济南国这三个字,自然也想起了昨天晚上陈启和他承诺过什么,当下连连点头。
“大兄说的对!”
说完,随手捏了一块点心扔进嘴里,全当是垫肚子的零食了。
坐在二人中间的老翁,许家如今的当家人许老爷子,在听到两个儿子的话后,却是左右看了看,垂目而并未出声。
熟知自家阿翁习惯的许定知道,老爷子现在正是在思考的时候,显然对于许家如今的情况老爷子心里也清楚,对于举族迁徙这事也同样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有这方面的考虑,许定便也就不急着催促,反而在此静坐着等待。
要不是昨天晚上被陈启激了一句,许定今天其实并没打算直接确定,还想着仔细考虑考虑,和老爷子多商量商量各种细节。
可偏偏自己一时不慎没堵住陈启的嘴,这才导致许定强行迫使自己坚定了想法,其中更是多少带了几分赌一赌的意思。
许家老爷子微微低着头沉思不语,许定和许褚分坐两旁,对此情此景却是早已习惯,倒也没觉得烦闷。
若是无人打扰一直持续下去,怕是真要等到许家老爷子想清楚个七七八八后,才能有所反应。
可不曾想偏偏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不是别人,正是一觉醒来便想尽快得到答复的陈启,问了一路寻到了此处!
许定听到下人的禀报,当即低声说道:“父亲,陈子庚上门求见……”
“啊……那便见一见吧……”
许家老爷子微微抬起头,迷迷糊糊的说着,就跟才睡醒一样。
甚至若不是知道阿翁的习惯,就连许定都可能会错以为刚才老爷子是想着想着睡着了呢。
上门拜访不作恶客。
陈启只带着赵云一人求见,而且入内之时还将赵云给留在了屋外。
脱了鞋子走进屋中,见到上首那白发老者后,陈启当即躬身拜道:“陈启见过许老太公!”
“老朽年老体衰,不便起身,还望少年郎不要见怪……”
许家老爷子微微抬手,看那缓慢的动作当真不似虚言。
“子庚且坐……”许定指了指自己的身旁:“子庚来的当真好巧,方才我还与父亲正在商量许家迁移之事呢。”
陈启走过去刚坐下一般,屁股还没挨到边呢,就听到了许定这话,却是当下一愣!
自己昨天晚上貌似只是说要带走你许定和许褚吧,什么时候将整个许家都给捎带着了?
虽说自己的确有这方面的打算,但那是今天才要说出口的事情,怎么你们许家人自己却先一步商量起来了?
陈启有点纳闷,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既然用不着自己开口,那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的他浪费口水。
而且看许定这态度,明显是对自己的提议有了正面决定。
许褚那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还需要旁人同意,昨天晚上陈启就能将其拐走。
不过就目前这情形来看,怕是许家二代这两人的意见除外,最重要还是得看许家如今当家的老爷子是个怎样想法。
人老成精可不是没道理的乱说。
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要面对许家老爷子这样的对手,陈启当即挺了挺后背,正色的看向许家老爷子那边。
许定不曾察觉到陈启的变化,但表面上看起来老眼昏花,但实则人老成精的许家老爷子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眼前的这位少年郎突然间增添了几分气势,整个人都变得锐意了不少。
本来就对许定提议有所意动的老爷子见陈启如此,当即对那位刘备刘玄德就更加好奇了,顺带着也多了几分信心。
毕竟若非真正的明主,又怎会得到如眼前少年郎这般人物的诚心辅佐!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还有些犹豫担心的许家老爷子,突然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本来还有些话想要问一问陈启,想要从其嘴里打听打听刘玄德此人到底如何,但现在却是用不着多此一举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并非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就单单,单单只是因为陈启在刚才下意识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便已然得到了许家老爷子的认可。
虽说这认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老人家点头那就代表着许家的意志。
用不着陈启多费口舌行说服之事,老爷子当先开口道:“我儿……为父老了,这许家以后可全靠你来主持大局了……”
老爷子说完这话,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了下来,原本还算挺直的背脊也渐渐弯曲了下来。
许定被自家阿翁突然的一句话弄得一愣,等他刚反应过来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亲眼看到父亲那弯曲的背脊,当下便觉得鼻头一酸。
就连陈启在听到老爷子那番话后都有不敢相信,怎么自己还没吭声呢,这事就好像已经搞定了似的?
这就跟正打着架呢,你刚攒好气还没等放波,对手就先掏出白内裤一样!
如此突然的结尾,让原本还打算施展一番口才的陈启是不上不下,吸气呼气了好一阵才算是彻底平静下来,当即不由得面带奇怪之色看向了许家老爷子。
而相比之下,许定看到的是自家父亲弯曲的背脊。陈启却清清楚楚能够感觉到,在交出族中大权之后,许家老爷子那孑然一身的轻松自在。
眼前这位老者,为许家辛辛苦苦操劳了一辈子,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和精力。
面对贼匪乱兵的袭扰,他建立坞堡训练族人,用以保全家族;面对朝廷的苛重赋税,他要应付上面的刁难,又要面对一些族人的不解。
可能,就连作为儿子的许定都不一定知道,他的父亲要承担多大的压力,有多么想要卸掉身上的担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