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寒气渐消;沿河两岸,翠绿初现,生机盎然;运河之上,冰层渐融,航道畅通。
梁山金沙滩前,正在举行庄严的祭海仪式。此次出行人数连同水手在内差不多两万余人,若在海上出了岔子,无论是谁也无法接受,虽然马岛的闻人世崇已带着近两千人水军在登州海域接应,但周兴还是按照古老的习俗在出征前祭海以求心安。
完成祭礼之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密密麻麻的舟船驶离了金沙滩,分批沿运河驶入大海。
进海前也未出什么乱子,毕竟早被轻车熟路的通商船队打点好了一切。
风平浪静的进入登州近海区域,并顺利与闻人世崇所带的水军汇合后,首次出海的卢俊义以及其他马步军头领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他们皆是陆地英豪,无法在水中争强斗狠,步军第五营的李逵、鲍旭甚至还有晕船的毛病,苦胆都快吐出来了,李逵更是哭喊着要返回梁山,还是同行的樊瑞实在看不过去将其敲晕后才消停下来。
后面的行程,有闻人世崇通过旗语指挥各艘船只的水手,又将乘坐马步军的船队护在中央,更加平稳有序起来。
卢俊义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忍不住向朱武感慨道:“未想有生之年竟还能带千军万马出国征战,果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朱武刚与卢俊义搭班,知道眼前这位也是迫不得已入了绿林,便打趣道:“卢兄可是第二次,小弟才是第一次。”
卢俊义这才忆起还曾去大辽劫过公主,心情愈发舒畅:“那次不算,只是小打小闹。”
朱武也不反驳,并接过话茬:“让小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绿林之中会有破灭一国的想法,而且敢想不说还真有实力去做。”
卢俊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并回望西南说道:“确实如此,如此熟悉海域的船夫水手,还有马步军所耗费的钱粮,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积攒下来的。”
卢俊义的意思朱武虽然清楚,但不敢将这个话题深究扩展,只好顾左而言他:“小弟此次沾卢兄的光,说不准以后还能博个异国封侯的机会。”
卢俊义闻言亦开怀大笑:“那你我兄弟共勉,一同博出个封侯的功业来。”
漂流海面的日子虽然枯燥,但每当夜幕降临,星辰如织,月光倾泻在海面,波光粼粼,如同银色道路引领旅程向未知的彼岸进发。这种神秘且新奇的景象,以及对远方的渴望与向往,驱散了航行的疲惫,激励着马步军将士勇往直前,接受一路的考验。
这般满帆满舵行了近半月,终于抵达目的地马岛,李俊等人率剩余水军及岛中工匠在新建的港口兴高采烈高呼着欢迎,而船上的马步军们也因终于可以踏上陆地而雀跃不已。
离港口愈近,场面愈加震惊,层层叠叠的帆影首尾相接,蔚为壮观;各式各样的船只星罗密布,桅杆林立宛如密林深处;甲板上货物堆积如山,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卢俊义、朱武等头领纷纷登上船头望着眼前景象,对此次远征更有信心和底气。
待船只靠岸,李俊与马步军名义上的统帅卢俊义、副统帅卞祥以及军师朱武互相见完礼,几人客套一番后,朱武将柴进寄来的书信交给了李俊。
李俊来不及多看,略带歉意的对卢俊义三人说道:“岛内人手不足,既需要建港口水寨,又要海面巡逻,因此来不及为马步军准备住所,只能委屈各位在临时搭建的营寨里将就几日。”
卢俊义看着空地上已成规模的营帐,真诚的感激道:“可以遮风挡雨已然是相当不错了,沿途也多亏水军护航,有劳兄弟费心了。”
李俊见卢俊义并无传闻中那般傲气,还算好打交道,顿时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哥哥和寨主多次来信交代,一定要招待好马步军的兄弟们,往后的战事和缴获可都要仰仗诸位兄弟了。”
卢俊义笑着点了点头,亦不敢将话说的太满,毕竟水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后勤保障以及撤离退路还都要仰仗他们,思及此处,卢俊义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水军兄弟们都是蛟龙,马步军也就在陆上可以逞逞威风,到了海上都成软脚虾了。”
朱武见水陆两军的统帅都很和气,心中甚喜,毕竟内部精诚合作才是致胜的关键,对柴进、周兴的识人之明以及御下手段更为钦佩。
待船上的两万余马步军陆续上岸后,各营副将负责安营布置防务,主将中除了樊瑞、李逵未到其余皆随李俊指引参观整个马岛。当看到广阔的天然牧场以及成群结队的马匹时,朱武不禁感概道:“大宋境内都少见如此规模的天然牧场,真是一处宝地。”
李俊闻言,也是颇为得意,并回道:“我等也是误打误撞发现此地,也许是天意助我们成就一番大事。”
众人皆点头赞同,若非天意,他们这群天南海北的人如何能聚集在此处。
随后李俊又带着众人参观了四处水寨、两处码头,并指着正在水手们正在搬运的货物说道:“此处位于大宋、大辽、高丽三国通商的航线节点,这些货物便是劫掠所得。”
卢俊义见状问道:“此举未免有些杀鸡取卵,收取保护费细水长流会更为妥当吧?”
李俊笑着解释:“自从我师横扫辽国东京道、高丽礼成港后,来往客商骤减,即便有也是两国派来打探消息的奸细,因此小弟未曾手软。”
卢俊义虽不赞同,但也未继续反驳。紧接着李俊带着众头领来到此次参观的最后一站,也是马岛中最黑暗残酷的露天监牢。监牢位于山间峡谷之中,南北皆是无法攀登的光滑峭壁,东临大海,西侧有一队人马守住唯一的出口。
几排粗大的木桩或锈迹斑斑的铁链,在空旷的土地上勾勒出一个个简陋的囚笼。离得稍近些,便有恶臭袭来。卢俊义定睛望去,只见囚犯们或坐或卧,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骨瘦如柴,眼神中都透露出深深的绝望与痛苦。
这处容纳近千人的监牢竟然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也许当人饿到极致的情况下,确实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卢俊义见此情景,面带怒色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李俊没有搭话,其身旁的童威得到示意后,直言答道:“只是些牛马猪狗,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卢俊义不可置信的回望了李俊几人一眼,又瞅了瞅监牢中那一双双麻木不仁的眼神,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愤而离去。
朱武确是明白李俊深意,快步到其身旁,小声问道:“这可是哥哥或寨主的意思?”
李俊点了点头,颇为无奈的答道:“哥哥在来信中提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莫要妇人之仁。”
朱武不禁感慨柴进真是洞察秋毫啊,在这样的老大手下办事也是压力山大;于是朱武替卢俊义向李俊等人不停致歉后,又忙不迭的去劝卢俊义,可谓恪敬职守、劳心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