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西亚率先走到黑湖边,示意小伙伴三二一跳进去。
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你确定可以?”
玛西亚有些无奈:“刚才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现在总知道了吧……把你的手给我。”
幽灵女孩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会,才把手放过去。
这次两人成功触碰到对方的实体,西弗勒斯握住她有些冷的掌心。
“准备好了吗?三、一!”
玛西亚拉着西弗勒斯纵身一跃,他险些呛一口水:“你是怎么数数的!”
他们在黑湖沉寂的水中下潜。透光的水面渐渐远去,深处更浓重的黑暗与寂静仿佛在呼唤他们。
玛西亚掏出自己的魔杖:“荧光闪烁!”
效果并不如在陆地上明显,仅仅点亮了附近的一小片水域。
水下静悄悄的,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在耳边回荡。他们每往前飘一段,都能看到与之前迥异的景色。
波动、缠结的碧绿水草组成水下的草地与丛林,日光透过粼粼的水波映照而下。水草在波浪中舒展,看起来与被风吹拂的绿草地没什么区别。
宽阔平整的泥沙上散落着闪闪发亮的小石子,玛西亚努力睁大眼,目光试图穿过诡谲的、阴暗朦胧的湖水,找到托莉娜的紫色雾气。
她伸手拂过这些舒展的水草,里头突然窜出几个头上长角、青面獠牙的格林迪洛——它们看不见引路的玛西亚,却看得见飘在后面的西弗勒斯,那长满尖指甲的利爪直接向他掏过来。
西弗勒斯在水里的行动并不自如,他试图向后躲避,和格林迪洛比简直像慢动作;水怪的爪子穿透他的身影,如同穿过空气。
玛西亚一回头就和格林迪落对上正脸,被吓了一跳:“梦境世界原来这么唯心……”
见抓不到这个幽灵,水怪们放弃追赶,回到丰茂水草里继续蛰伏。
远远有飘渺的歌声传来,玛西亚精神一振:“是人鱼?”
他们从湖底的人鱼聚落中间穿过。魔杖尖发出的荧光点亮了一条近在咫尺的人鱼轮廓。
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僵硬的铁灰色,墨绿的、如海藻一样的头发凌乱漂浮着。人鱼张开嘴,那优美动听的歌曲从有着残缺不全黄牙的嘴里传出。他们的眼珠也是一种浑浊的黄色,全身上下只有银色的鱼尾可堪入目,闪烁着细碎的光。
玛西亚感觉某种幻想碎掉了。
她感觉西弗勒斯拽着她的手紧了紧,于是回过头去。黑色的卷发有些长了,戳在男巫的手背上,有些痒。
西弗勒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人鱼村落的另一端。淡淡的、稀薄的紫色雾气混杂在水流中,几乎隐没在黑湖阴暗的背景里。
他们转变方向,从人鱼村落里穿行而过。用水下岩石堆成的房子像个大号蜗牛壳,有的人鱼还在门口拴着小格林迪洛。墙边放着人鱼们捕猎的长矛钢叉,看起来实在是民风淳朴。
紫色的雾气汇聚成水流,如同引路的信标,向一条黑湖的支流延伸而去。
在紫色水流的终点,一个造型奇特的镂空石门立在湖底。它外方内圆,方形的边框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花纹,结满蓝绿色的青苔;中间的圆环中空,里面是如黑夜般的旋涡,有一种神秘的引力。
地上则有一串冒着白色光芒的石块,看它的排布规律,似乎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古文字。
玛西亚看了一眼那串文字石块,表情忽然有些微妙。
“那是什么?”西弗勒斯问道。
梦境中的幻影嘴唇微动。
“有始无终。”
玛西亚伸出手,触摸那扇如深邃黑夜般的传送门。
霎时间天旋地转,西弗勒斯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特别像被硬塞到一个狭窄的管道里往下硬怼;一阵难耐的压抑之后,他被“吐”了出来,扑面就是呼啸而来的寒风。
他这次的降落点仍旧在半空中。西弗勒斯惊慌地环顾四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棵——
伫立在世界中心的、巨大的黄金树。
那棵黄金树——准确的来说,是一种混杂着红色的金铜色,伸出无数枝干与分叉,以一种蓬勃的、野性的姿态向天空伸展着。
树干的中央如同一颗心脏,似乎有无数光点在其中孕育、游动;在树干下方,黑红色的火焰如蛇般游动,将树干中央烧得更热、更烫,像极了一个熔炉。
西弗勒斯一时看得入神,直到地面上的一块巨型残骸飞速逼近,他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地试图安全降落。
他成了和玛西亚之前一样的类幽灵状态,脸擦着那块巨型建筑碎片直接钻了下去;站直了举目四顾,又看不见玛西亚的身影。
之前西弗勒斯的梦境还仅限于霍格沃茨,现在轮到玛西亚的梦境,超级加倍,他从上空飘下来的时候一眼看不到交界地的尽头……
去哪里找她呢?
他抬起头,看向那棵伫立在天地之间的参天巨树。
“……在想什么?”
玛西亚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她身边金头发的妹妹牵着一头灵马,缓缓走着。听到她的反问,白了她一眼:“新的城池——诺克史黛拉。永恒之民总得有地方住吧?”
“这里不就很好吗?”玛西亚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适宜观星观月、远离那棵从天上掉下来的黄金树。下面是湿地,还能和观星者们的魔法学院交流。”
说话间,她们走到一处山崖。薄雾笼罩着下方的湖泊与溪流,高耸的雷亚卢卡利亚魔法学院耸立,与重建的永恒之城遥遥相对。
“你想好了吗?关于……找上我们的指头?”
玛莉卡放开了缰绳,那头长着牛角的灵马自顾自地在草坪上漫步。
“你呢?”玛西亚反问道,“你决定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做点什么?”
玛莉卡面向着她,张开双臂。
“我接受祂的条件。我要让死亡成为被驱逐的阴影,要让人的生命如黄金般不朽、不变、不老——这是我的律法。”
年轻的稀人女孩怀揣着雄心壮志,原本银灰色的眼睛已经有了些黄金的色彩。
玛西亚没有赞同她,没有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赞同她。
她后退了一步。
“我同样会接受。”玛西亚平静地说,“可是,玛莉卡——倘若没有了‘死’,你又该如何定义‘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