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回到了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隔壁的房间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林夕推开了窗户,看到季怀谦走在后花园的小道里,往琴房去了。
没过多久,她的门被敲响,是小栗上来叫她吃饭。
林夕下楼时,餐桌上只有戴琬晴。
“伯母,怀谦呢?”
戴琬晴依旧是一身漂亮得体的旗袍,妆容精致,她刚从外面回来。
“他在练琴。”
林夕当然知道季怀谦去练琴了,于是站起来说,“那我去琴房叫他回来吃饭。”
戴琬晴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脸上是温柔的笑,“不用了,他不饿,我们先吃。”
“好……”林夕缓缓坐下来。
单独和戴琬晴吃饭让林夕有些不自在。
其实林夕和季怀谦更熟络些,虽然每天晚上她几乎都和戴琬晴,季怀谦一起用餐,可是让林夕单独面对季家的女主人时,她反而有些无措和紧张。
好在戴琬晴吃饭时不喜欢聊天,只在吃完饭时和林夕聊了聊她今天出去玩了些什么。
“你今天去了星旅?”
林夕点点头,“伯母知道那个地方?”
戴琬晴笑了笑,“之前在那里参加了艺术沙龙,不过老板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人,我后来也很少有机会去光顾了。”
戴琬晴和林夕浅浅地聊过几句天,就姿态优雅地回了楼上。
林夕吃饱后随意在家里走了走,给自己消食,然后她看见了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张邀请函。
“伯利安学院音乐大典?”
黑金色邀请函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季怀谦”三个大字赫然标注在首行。
这是一封邀请季怀谦参加伯利安学院音乐大典的函书。
就算林夕再怎么孤陋寡闻也知道伯利安的名头。
这个音乐大典已经连续举办了一百三十多年,在音乐界十分的有名气,能够参加此次大典是对一个艺术家最大的认可,更是个人履历上极具光荣的一篇。
原来季怀谦正是为了这个昼夜不停地练琴吗?但也不至于连晚餐也不吃。
明明季怀谦刚放学就回家了,什么东西也没下肚,难道是季怀谦为了练琴和戴琬晴逞强说已经吃过了?
林夕晚上无所事事,想去看季怀谦练琴,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打扰他。
她想了一会,居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园里。
她出门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将两个布丁小狗蒸蛋糕塞到了衣兜里。
如果季怀谦真的什么都没吃的话,就把小面包给他填填肚子。季怀谦也不吃的话,她自己吃了也没关系。
林夕到琴房门口时,居然没有听到琴声,从外面的玻璃看不清琴房里面,他甚至没有打开灯。
林夕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一个单薄的人影正趴俯在琴键上,只见他白色的衬衫有些起皱,骨骼肌理分明的脊背轻轻的起伏着,呼吸清浅。
“怀谦?”
林夕没有得到回应。
他似乎睡着了……
季怀谦今天好像经历了很累的事情,林夕今天回到车上时,就发现他靠着车窗小憩,连垂顺的黑发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回去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休息,而是匆匆洗了个澡,甚至连晚餐都没吃就跑来练琴。
伯利安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天气还没有彻底回温,季怀谦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着凉的。
林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很宽,此时却在她手下微微颤抖着。
“怀谦,快醒醒。”
季怀谦从困倦中惊醒,被触碰的脊背狠狠地崩起,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眸底迸发出的冰冷的光。
是林夕从未感受过的,陌生的冷漠和抗拒。
当季怀谦看清是林夕的脸后,整个身子又徒然放松下来,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困倦,发出简短的两个音节,“姐姐?”
他又恢复了平日温和的表情,柔软又疏离,“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夕被他刚才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是琴房里光线不好,让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平日里温和清润的季怀谦怎么会露出那样冰冷的表情呢。
林夕关心道,“你累的话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夜深露重,别感冒了。”
“好,”季怀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林夕下意识去扶他,却摸到了他湿漉漉的衣摆。
“怎么会有水渍?”
她看向自己指尖沾上的深色液体,闻到了一丝一缕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血!你流血了?”
林夕瞬间想到了季怀谦腰侧的红色伤痕。
“让我看看!”
林夕难得这么强硬一次。
在季怀谦的印象中,林夕就像一个灰扑扑蘑菇,总是毫无生气地低着头,将那张称得上美艳的脸藏在长长的头发下面。
她性格内敛温和,可对某些事情又很倔强。
就像现在的她,眼里是确切的担忧,精致的眉头紧紧地拧着,手指拽着他的衣摆,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季怀谦只是挣扎一下,就放开了手,任由林夕掀开了他的衣摆。
血迹已经有些凝固了,刺眼的红色弥漫在白皙的腰间,皮肉粘连着衣服布料。
林夕不可置信地抬眼,伤得这么严重他居然一直忍着。
“我们去医院处理一下。”
季怀谦表情不变,“不去,我已经处理过了。”
可处理过的伤口还是这样鲜红狰狞的模样。
林夕语气严肃地问,“怎么处理的?”
“我清洗过了,”季怀谦看到林夕紧皱着的眉,又说,“应该还撒了一点药粉。”
原来季怀谦一回到家就冲到浴室里就是为了清洗伤口。
可这伤痕的形状怎么看也不会是因为运动而受的伤。
伤口深刻狭窄又是极长一道,更像是被某种冰冷的尖锐器械划开一般。
季怀谦放下了衣摆,挡住了林夕的视线,“伤口不深,明天就好了。”
伤口还在渗着血,外翻的皮肉因为他粗暴的清洗而边缘泛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恢复?
林夕紧紧盯着他,语气不容置喙,“我们去医院。”
漆黑的琴房,只有落地窗外昏黄的路灯为琴房带来一些光亮。
黑暗中,林夕和季怀谦四目相对,无声的僵持。
忽而,季怀谦眉眼舒展,突然笑开来,“行。”
他妥协了。
除了突然被叫出来的司机周海,谁也不知道林夕和季怀谦离开了臻延湾。
“二少爷怎么受伤了?”
实话说,当季怀谦被林夕搀扶着上了车时,周海也被他腹部的大片红色血迹吓到了。
林夕脸色发白,紧抿着唇不说话。
反而是季怀谦一脸平淡地看向后视镜,“今天不小心受的伤,没想到刚才伤口又裂开了。”
风轻云淡的,好像受伤的人是林夕而不是他季怀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