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
就如同此刻,他们久别重逢,但季怀谦听到的却只是一句冷淡的“季先生”。
这多么讽刺啊!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陌生人。
季怀谦怎会甘心接受这样的局面呢?
初到国外的那年,他几乎是一无所有地重新开始,幸而之前积累的人脉仍可利用,才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每当他感到疲惫和厌倦时,便会想起林夕。只要一想到林夕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生活、存在,他便觉得自己能够承受一切。
他怎能放下呢?林夕已成为他心中无法割舍的执念,七年前如此,今年亦是如此,未来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恐怕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季怀谦一言不发,林夕也不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默默对峙着。
不远处的包厢门打开了,走过来一个身着精致小礼服的女子,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站在窗边的林夕身上,然后毫不在意的转头看向季怀谦。
“季先生,您离开得太久,他们让我出来找您。”她轻声说道,温柔的语气中暗含讨好。
“好,我现在就回去。”季怀谦微微点头,解开了衬衫最上端的两个扣子,反身进了包厢。
林夕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可心情好像更糟了。
她发觉季怀谦的声音比起从前沙哑低沉了许多,成熟的阅历让他像一杯陈年的酒,看起来斯文沉稳的,有着独特的气质,却让林夕无比陌生。
女子瞧了瞧季怀谦,又瞧了瞧靠在墙边的林夕,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默默回去了。
可没过多久,就在林夕打算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季怀谦突然就从包厢里出来了,林夕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季怀谦抓着手。
““今晚的聚会就算是我请大家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和他们打招呼了。”季怀谦头也不回的说。
跟出来的女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季怀谦拉着刚才那个女人的就这么消失了。
季怀谦走的飞快,皮鞋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好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林夕皱起眉头,试图挣脱季怀谦的手,但他的握力却让她无法得逞。
林夕反抗了几次后,心里开始暗暗烦躁起来,心想助理方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季怀谦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林夕的不悦,脚步轻快地带着她穿过大厅和走廊。林夕被他扯得踉踉跄跄,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不禁疑惑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心中的恼怒逐渐升腾。终于,她忍不住抬脚狠狠地踢了季怀谦一下。
季怀谦被迫停了下来,看着林夕被捏红的手腕,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林夕低头揉着手腕,并没有回应他的道歉。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季怀谦又走近了一步,就站在一个巧妙的距离,不过亲昵,又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她喝了很多酒,身上的酒气浓郁得要溢出来。
明明她以前喝一杯调酒就能够醉倒。
“你喝酒了?”
“关你什么事?”林夕冷冰冰的。
“你和谁一起来的?”那个人怎么没有保护好她?
可林夕只是冷冷一句:“这不是你该管的。”
季怀谦被冷脸了也不生气,好整以暇的抱起胳膊,“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想避着我吗?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还没有放下的那个人是你。”
林夕听了这话,气得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她无法相信季怀谦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说出这种话来。
酒精的作用下,林夕原本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也变得大胆起来。她伸出手去,想要试探一下季怀谦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但很快被季怀谦紧紧抓住了手腕。
季怀谦看着林夕,闪过微不可见的一丝笑意。几年不见,他的小树似乎长出了尖锐的爪子,但在他看来,这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虽然会咬人,但依然惹人喜爱。
这样也好,至少会保护自己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
“你想在这说话?”季怀谦往周围环视一圈。
林夕才发现他们就站在门口大厅,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这边。
林夕咬咬牙,不再挣扎,不甘不愿的被季怀谦拉着出去。
方成这时候刚好往回走,那些老总酒品不怎么样,送他们上车还不依不饶的,导致他耽误了不少时间。
想到自家老板现在也不太妙,可能还一直在原地等他,方成立刻加快了脚步。
等等……
方成吓了一跳,自家老板怎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这个男人是谁啊!
方成哪里敢贸然上前,他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林夕和季怀谦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外面去。
林夕现在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方成上下打量着季怀谦,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什么好人,再加上刚刚季怀谦对林夕动手动脚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眼看着季怀谦和林夕两个人越走越远,方成心里着急,正准备直接冲上去解救自家老板,结果被林夕制止了。
林夕暗自对方成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解释不清楚。方成只是她的员工而已,她并不想把方成扯进自己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
方成愣住了,停下脚步,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没有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酒太醉人了,林夕突然就变得无所谓起来了。既然季怀谦有话要说,那她就听听吧,看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漆黑的车厢,车窗被严严实实的关上。
林夕和季怀谦各自坐在一边,仿佛回到了当年上学的时候。
可是他们身上不再是洁白的衬衫和百褶裙,眼底也没有了当初的懵懂青涩。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林夕将胳膊靠在车门上,微微仰起头,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却显得有些迷离。
此刻,两人面面相对,季怀谦心中翻涌着无数话语,但到了嘴边,却又无法言语。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道:“七年前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或许,从他趁着林夕醉酒时,偷偷安装定位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已无法挽回。
林夕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要驱散那一丝疲惫与醉意。
季怀谦继续说道:“分手之后,我想了很多。那时的我们都还太过年轻,不够成熟,也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深知,林夕对他的喜爱仅仅停留在他精心营造的温润表象之上。因为林夕曾向锡金透露,她所钟情的,乃是善良、温柔之人。
然而,这恰恰是他最缺乏的品质,他阴暗,偏执,总是走向极端。
“我明白,一段没有真诚相待的感情,注定无法长久。”季怀谦缓缓地说着,声音带着些许无奈与叹息。
“其实,我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季远瞻没有爱上你的母亲,如果他没有破坏你的家庭,那么我们是否能够一直走到最后?”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与眷恋,可是时间并不会帮他们解决什么问题,它只是把原来想不通的问题变得不重要。
季怀谦想过很多,也幻想过如果他们一直顺顺利利的走下去,直到婚姻立下约定,什么事情都不能将他们轻易分开。
“可是季怀谦,我们没有如果……”
林夕定定地看着他。
“我不甘心……”季怀谦将额头搭在车窗上,只是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林夕无所谓的想。
“季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到此为止吧。”
林夕知道已经醉得失去思考能力了,仅剩的意识叫嚣着让她赶紧离开这里。
“我就先下车了,我的助理还在等我。”
喝醉后的事情是不可控的,她不想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林夕几乎是逃一般的下了车,好在季怀谦没有拦她,只是默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门口阶梯上,她的助理就在那里等她。
那个男人拿着她的西装外套,尽职尽责的披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