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宵放下手机没搭理阙陆。
    事实上连他自己如今都不分明。
    朋友，恐怕不止。
    但好像也并非男女之情。
    他和姜含影之间应该有更深刻的关系。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阙陆说了。
    看着小孩把碗里的最后一口药喝干净，接过碗，“现在能洗澡吗？”
    话题跳跃太快，阙陆听得愣了下，看了眼小孩身上破破烂烂还有些脏污的衣服，才点点头，“可以，但别太久。”
    李承宵当即把碗往他手里一塞，“去刷碗，顺便换下床单被套。”说着弯腰把小孩给抱起来，直奔一旁的卫生间。
    留下阙陆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卫生间大门，“我这是，也跟着变成保姆了？”
    卫生间里。
    小孩看起来有点害羞。
    李承宵也不催他，“你可以自己脱自己洗，但我要在一旁看着。”
    万一不小心出现滑倒之类的意外，别人还能大声呼喊求救，但眼前这个，压根做不到。
    不好意思总比出意外强。
    好在小孩扭捏片刻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低头开始解纽扣。
    等到脱下身上的衣服，李承宵看到他身上根根分明的肋骨，胸口却又瘦得下陷，还有手臂和腿上折断又痊愈的痕迹，视线不由一凝，隐约猜到这孩子为什么会害羞了。
    这么大的孩子，早就已经有美丑的概念，这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看，也是怕，被嫌弃。
    他强压下情绪，伸手把花洒拿下来，调到合适的温度，“给。”
    洗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李承宵用一条宽大的浴巾把人包起来抱出卫生间，放到已经换好床单被套的床上，又拿过来昨天买的新衣服给他穿上。
    虽然是最小号，但穿在身上还是有点空荡荡的。
    又跟阙陆要了吹风机插上电开始给小孩吹头发。
    吹着吹着就见眼前的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把人转过来一看，糊了满脸泪，眼也是红的。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
    小孩张了张嘴，意识到说不出话又连忙用手比划，这次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李承宵一下子就看懂了，“你本不该经历这些……”
    小孩红着眼一脸茫然。
    李承宵给他指了指窗户外头，“天亮了，要不要去院子里透透气？”
    继昨天躺椅被不请自来的阙知云霸占了一下午后，阙陆很快就发现，他的躺椅又被霸占了。
    只不过看到这次霸占他躺椅的人，算了还是忍了吧！
    再来个眼不见为净，“我去机场接人，顺便买点早饭回来。”
    刘姐是不负责做早饭的，毕竟雇主平常都是起不来自然也不用吃。
    这次被迫早起，总不能临时把人叫过来再专门做顿早饭，那就只能自己想法解决了。
    李承宵把车钥匙扔过去，顺便嘱咐一声：“小心开车。”
    “走了！”
    *
    剧组酒店房间。
    姜含影一大早醒过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猴子昨天一晚上的功课。
    “不错，进步很大。果然头悬梁锥刺股奋发图强大法还是有用的，你说是不是？”
    写到爪子抽筋为了遏制瞌睡虫把大腿上的毛都给揪秃了一小块的猴子：“……”
    摇一下头都是对不起他损失的那么多毛！
    姜含影只当没看见它的惨状，检查完最后一张后自顾地点了点头，“照这个进度，再有三四天，练出来的字应该就勉强能看了。”
    现在写出来的虽然也能勉强认出来，但看起来太丑太费劲，她看得也累，依旧表示丑拒！
    再来个三四天的彻夜苦练？
    猴子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但在眼前的人不容反驳的威胁注视下，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行了，去歇会吧。”
    姜含影手一挥，得到特赦的猴子当即转身就在沙发旁边找了个角落，躺下之后闭眼就睡，眼角甚至还挤出来两滴激动的泪水。
    它费了歹命累死累活也要跟在姜含影身边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不用害怕被那个天杀的给抓回去，也不用害怕无知无觉间被取走小命，可以心无旁骛地好好睡上一觉啊！
    尤其是现在累极了再睡，就俩字：幸福！
    姜含影看它没两个呼吸就睡得跟死猪一样，干脆又伸脚往沙发底下踹了踹。
    这地方虽然已经够隐蔽了，但裴媛待会过来万一路过……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还是去沙发底下睡吧。
    脏是脏了点，省事就行。
    折腾完猴子，姜含影起身去洗漱，弄完见裴媛还没来，干脆又拿起手机准备跟便宜主人分享下猴子的功课，这才看到快一个小时前对方发过来的图片。
    点开看了看之后，她干脆一个视频打过去。
    等那边接通，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那画是谁画的？”
    “看到发给你的图片了吗？”
    说完，姜含影点头。
    李承宵则是把手机摄像头给偏转了些，镜头里顿时多出来一个小脑袋。
    “呦，醒了！”
    “嗯。”
    姜含影皱了下眉，“怎么，你心情不好啊？醒了不是好事吗？”
    “阙陆刚才给他把了脉，情况不太好。”
    “但你给我感觉可不止是不太好，应该是相当差。”
    李承宵一怔，轻点了点头，正想说那图片上的画就是小孩画的，话到嘴边就是一顿，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图片上的画不是我画的？”
    还想试探一下她？
    姜含影轻哼一声，大大方方回道：“你画的不能这么丑！”
    李承宵：“……”
    旁边竖着耳朵悄悄听两人打视频的小孩：“……”
    这就有点伤人了。
    李承宵连忙轻咳一声，“你看那张画，看出来上面画的是什么了吗？这里面应该有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我没能认出来，就想着让你看看。”
    “我再看一眼，刚才打开真的丑到我了，简直跟猴子的字不相伯仲。”
    李承宵：“……”
    他选择暂时捂住话筒，安慰躺椅上的小孩，“这个姐姐就是说话比较直接，其实心地很好的。”
    小孩：他早在村庙的时候就见识到了好么！
    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淡定点头。
    李承宵刚把话筒给松开，就听见姜含影的声音，“我看到的是一只眼睛，上方是漩涡还是黑洞啊？没事，反正感觉都差不多，下面那些树杈杈是举起来的手？小孩，你这是在害怕一只眼睛？”
    李承宵凝神听完姜含影对画的理解，跟他之前看到的可以说毫不相关。
    但被这么一形容，再联想一下那张画，油然就多了一丝诡秘恐怖的感觉。
    他偏头想要看看小孩的反应，就看到了一双失去了焦距的眼。
    想也没想就抓住细瘦的肩膀低喝了一声：“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