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到了和亲的圣旨后如素一直是以泪洗面,手中攥着桑榆小时候的一件衣裳,巧鸣在一旁安慰道:“才人已经哭了几天了,这是圣旨,是不能抗命的,再说郡主到上京是做大妃,受不到委屈的。”如素擦擦眼角的泪水:“这十几年的日子一直是苦苦煎熬,终于有了阿日善,日子舒心些,去年时候桑榆没有入选秀女,我是高兴了好几天,想着这样就可以留在草原了,谁想这圣旨还是让桑榆去上京了,我真舍不得桑榆啊。”泪水簌簌地流下,巧艳递上手帕说道:“现在能做的就是帮着贤妃娘娘把郡主的婚事安排好,让郡主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要有什么不妥。”如素听了巧艳的话立刻对巧艳说:“巧艳给我梳洗一下,我有事情要去找贵妃。”
沉香榭里贤妃和贵妃正在商量桑榆和亲的事情,如素挑起门帘走了进来,如素说道:“如素给贤妃娘娘、贵妃娘娘请安。”贤妃笑着说道:“妹妹,快坐下,我正和贵妃说郡主和亲的事情呢,妹妹是不是为郡主和亲的事情而来吧。”如素说道:“贤妃姐姐是看到嫔妾的心里,嫔妾正有一件事情要和两位姐姐说,嫔妾觉得郡主出嫁不能带着冬至,郡主从小和冬至一起长大,小的时候一起玩,现在长大了,郡主太放任冬至了,到了上京恐怕不合规矩。”
贵妃听了如素的话点点头说道:“如妹妹说的也是我想到的,草原上的男女都是风风火火的,一起骑马一起冲杀,一起喝酒大块吃肉,上京可不是这样,主人就是主人,奴才就是奴才,越了规矩轻了会让睿王府嘲笑,重了有宫人府惩罚,冬至和郡主有时候的确是没有规矩。”贵妃说话的时候偷偷看看贤妃。贤妃吹着茶水说道:“你们说的我也都看到了,之前总是心疼桑榆,纵了这孩子,现在要收收她的心,每日要多学规矩,不能去马场了。青玉,让南云看着点郡主,要学规矩,从现在开始不要出王府了。”
古纳病亡,大妃发疯之后,王府里的白影就没有出现,王府里又回复往日的平静,但是桑榆的日子就不同了,贤妃下来严令:不用去学馆,不允许骑马,不能走出王府。专门派了教化姑姑七雁讲上京的规矩,还有一位师傅专门教桑榆女红。每天的日子就是学习规矩和女红,桑榆觉得苦不堪言。
七雁姑姑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说:“郡主,上京城可不同草原,女眷是不能大叫大笑的,要是笑就要用绢帕挡住嘴巴,走路的时候也不能迈大步,还有眼睛不能往上看,头要端正,但是眼睛不能往左右看,要往前看,眼神要往下看,奴婢给您走一个,您看看。”七雁姑姑就有模有样地走上一圈,七雁走完后说:“请郡主像奴婢这样走一走。”
“不行,这步子迈大了。”
“不行,郡主眼睛要往下看……”
“郡主的头冠歪了。”七雁姑姑一直在喋喋不休。
七雁姑姑又说道:“上京人不像这里每日都要喝酒吃肉,已经和贤妃娘娘说了,从今日起不能饮酒,每五日才能吃一次肉,平日的饭食都以素菜为主。”
桑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之桃扇着扇子,春竹端来奶茶,桑榆端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着,春竹笑着说:“七雁姑姑要是看到郡主这样喝茶又要说:郡主要一口一口地喝茶,这样太鲁莽了。”听到七雁姑姑的名字,桑榆马上又紧张起来,说道:“咱们要小点声,若是让七雁姑姑知道我在喝奶茶,估计就会取消奶茶,让我喝上京的茶水,我还是喜欢奶茶。”
桑榆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说道:“这样走不行,那样坐不行,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不会,比骑了一天的马还要累。”桑榆双手托着腮说道:“还要学习女红,那么细的绣花针,我怎么都是攥不住,想想,觉得头好大。”桑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南云说道:“郡主还是要耐着性子学,如才人不放心,又不敢过来看,让巧艳来问郡主学规矩的情况,特地说要才人让郡主乖乖地学规矩,不要偷懒。”
春竹在桑榆耳旁耳语:“冬至让我告诉您,明天三位世子在马场等您,要和您在赛一次马。”桑榆的眼睛开始发亮和春竹接着咬耳朵:“明日你在床上穿上我的衣服,装病,我穿上你的衣服去马场,终于可以去马场了。”
第二天桑榆和春竹换了衣服,偷偷地来到马场。那日松早早来到了马场,两个人在马场上散步,那日松说道:“睿亲王的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睿亲王今年三十八岁,之前的大妃在四年前病故,家里由一位侧妃主持府里的事情,还有几位才人,府里有两位世子,大世子是先王妃留下的嫡子,今年有十五岁,二世子十四岁是侧妃所生,之前先王妃在世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府里的事情一直都是侧妃打理,所以府里都叫侧妃二夫人,还有两位格格都是才人生的,睿亲王现在是大齐的内阁大臣,是皇帝的肱骨之臣,这份联姻皇上也是别有用心的,妹妹能驾到睿王府是门当户对啊。”
桑榆抱拳拱手说道:“哥哥的消息真的比贵妃的具体,父王是剿匪的功臣,睿亲王是皇帝的肱骨之臣,的确是门当户对啊。多谢哥哥的提点。”那日松笑着说:“我知道妹妹是不想离开草原,母亲更是希望能在乌峰找个人家,可是皇命难违,父亲对这门婚事满意得很,只能要委屈妹妹了。”
桑榆知道那日松话里有话问道:“哥哥还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吧!”那日松说道:“瞒不住妹妹,妹妹远嫁上京城父王让我送亲,今后还望郡主能和睿亲王琴瑟合鸣,在上京为咱们曾王府多疏通关系,毕竟上京城里父亲的关系并不多。”桑榆语气有些冷淡说道:“在上京哥哥的关系还没有吧,要是搭上睿亲王就好了。”那日松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悻悻地说:“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郡主啊,还望郡主帮忙。”说完拱拱手。
桑榆说道:“我会尽力帮哥哥,不过请也要请哥哥帮个忙。”桑榆的表情越发的悲伤,说道,“秋丽的院子空着、古纳的院子空着,父王还会纳新的才人,也许有新的大妃,王府今后是谁做当家的主母还不能确定,烦请哥哥照顾如才人,若是如才人不得宠了,请哥哥保护阿日善,如才人是个笨人,不懂得争斗,可是在王府里不去争就没有好日子,我不求她有大福大贵,只求母子平平安安。”那日松有些感慨:桑榆小小的年纪想的事真多:“妹妹放心,只要我在府里一定不会有人算计如才人和阿日善的。”桑榆刚要抱拳行礼,又放下手,在马上行一个万福礼说:“七雁姑姑说了,郡主不能抱拳啊,以后不能行抱拳了,给哥哥行了福安吧。”
冬至早就等在一旁,那日松骑上马奔向马场,冬至叫过来两个侍卫对桑榆说:“郡主这是侍卫队里奴才最得力的侍卫,这是格日乐图他的身手和骑术都很好,这是扎那能耍一手好的鞭子,他们都是上次打叛军的死囚,两个人都是忠诚老实的,以后有事情可以放心让这两个人来做。”冬至拉着两个侍卫喋喋不休地说。桑榆看都没有看说道:“你找的人我放心,以后你安排做事吧。今天我是偷跑出来的,我要赶紧骑马去了。”
桑榆穿好骑装翻身上马,冬至也骑上马说道:“郡主难得出来,今日我也和郡主赛赛马,要是赢了郡主,郡主可不要哭啊。”桑榆大笑道:“冬至你还要和我比,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哪次骑马你不是都输了,这次你要是赢了,我就赏你一把火冲子,你可以随身带着火冲子。”冬至高喊着:“郡主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那日松、朝鲁、旭日干、桑榆,还有每个人的侍卫,黑压压的一片,一声马铃,几匹骏马如同闪电闪烁而出。朝鲁和旭日干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毛头小子,经过战争的洗礼两个人都成熟了很多,骑马稳健了很多。桑榆紧紧地夹着马肚子,她知道自己能骑马的日子越来越少,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那日松对于比赛并不是很感兴趣,没有往前冲。出乎意料的是冬至一马当先,冲着在队伍的最前面。
桑榆在后面大喊:“冬至为了一把火虫子,真是拼啊,小心回去吃我的马鞭。”冬至的坐骑又高又大,其黑如墨,马毛又全剪短,薄薄一层贴在身上,映着日光,闪动起片片黑光,在草原上长嘶奔跃。一直冲在前面,桑榆心中暗暗感叹:冬至的骑术真好,看来平日是让着自己啊。
一个奴才和四个主子一起骑马,奴才居然赢了。冬至这个奴才真是胆大包天,最先冲到终点的冬至已经忐忑地准备好马鞭,跪在地上等待这几位主子地责罚。
“奴才今天不不懂事,请郡主责罚!!”至跪在地上连连哀求。旭日干和朝鲁看到冬至祈求的样子,在一旁大笑。朝鲁说道:“冬至你是深藏不露,说说你还藏着哪些功夫,都亮出来吧!”旭日干说道:“改日要和你比比弓箭,估计你还是好射手吧,你还是到我手下做侍卫,这样有用武之地,和郡主去上京,简直是浪费人才。”
桑榆在旭日干的面前晃晃缰绳说道:“当着我的面就要抢我的侍卫,真是没有哥哥的样子。”桑榆转身对一旁的那日松说道:“大哥哥可要管管他们。”
三兄妹在打闹,只有冬至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在地上把马鞭送到桑榆的手中哀求:“今日奴才冲昏头脑,不懂规矩,冲撞几位主子,主子若是不责罚,奴才会寝食难安的,请主子责罚。”
桑榆看着眼前有些滑稽的冬至,不禁失声大笑起来,抄起马鞭在冬至厚厚的脊背上抽打两下,接着扔掉马鞭说道:“现在如愿了,快去准备弓箭,我还要射箭呢!”
许久没有这样地玩了,骑马、射箭、杀黄羊、追狼群,喝酒、吃肉、围着篝火跳舞,短短的一天桑榆和几位哥哥还有冬至一直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第二天的晚上,巧鸣哭丧着脸对桑榆说:“郡主,扎那在二门外告诉我,冬至不见了,从早晨起来就没有发现,他们找了一天了。”桑榆听到皱了皱眉头告诉巧鸣 “会不会带着马群出去牧马了?”巧鸣说道:“马群都在,冬至还有他的马墨黑不在。”桑榆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说:“你到二门找到扎那和格日乐图,冬至在东四街有一个院子还有他在大丰钱号存了钱,去这两地方看看有什么情况?”
桑榆整个晚上都在发呆,那根绣花针比千金还要重,她拿不动,她想不明白冬至为什么不辞而别?南云进来给桑榆递上一杯茶,桑榆没有喝放在一旁问:“巧鸣怎么样?有没有冬至的消息?”南云说:“找了一天,冬至走了,巧鸣现在只是哭!”
桑榆慢慢地说:“冬至把东四街的房子卖了,取出了钱号里的钱,骑着墨黑带上火冲子,他早就做好了走的准备,他还给我留下两个贴身的侍卫,可是他为什么要走啊?”桑榆百思不得其解。桑榆忽的站起来,对南云说:“和我去大世子的安世院。”
安世院里的那日松正在舞剑,对于桑榆地到来并没有感到惊奇。桑榆进了院子开门见山:“妹妹想问问哥哥冬至在哪里?”桑榆地直接发难还是让那日松有些惊讶,那日松让周围的宫女和侍卫退下,院子里是有那日松、桑榆。
那日松说道:“妹妹既然直接问,我就照实说,是我让冬至离开的,至于他现在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桑榆说道:“我想知道冬至要离开的真实原因,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那日松知道这件事情是躲不过去地说:“我只是一个执行者,是贤妃娘娘、贵妃娘娘和如才人的意思,对,是三个人共同的意思,上京不比草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主仆之间更是规矩很多,贵妃说上京城里王宫家的公主、郡主都没有专职的侍卫,更不要说和侍卫随意说话、打闹。三位娘娘都认为冬至留在你的身边到了上京只会添麻烦。”
桑榆的脸涨得通红,她知道冬至和自己的关系是密切,上京城恐怕是容不下,桑榆说:“我已经和母亲说了,让冬至到上京的曾王府做侍卫吗?这样我们就不会有过多来往了,为什么非让他走?”那日松接着说:“妹妹也说不会有过多的来往,说明还会有来往,冬至不过是妹妹在睿王府外面的眼睛,是妹妹的亲信。整个上京城你们是最熟悉的,三位娘娘还是怕走得太近引起别人的议论,毕竟不是草原,规矩是不一样的。”那日松看看桑榆停顿一下继续说,“我给冬至三条路:第一、如果留在你身边就只能净身做太监,这样就可以直接去睿王府,可以免了别人的口实;第二、随我到军中效力,拿些军功,将来也会有一番业绩;第三、拿些钱自己走来,今后不要出现在你的眼前。”
“够了”桑榆打断了那日松的话,“所以是你们逼走了冬至,所以他才会不辞而别。”那日松并没有客气说道:“郡主的忠心之仆不过如此,做太监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到军中效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了军功将来还是可以见到妹妹的,可是冬至选择了离开,看来冬至也不是什么忠义之仆。早日离开不是坏事。”桑榆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日松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妹妹还要感谢哥哥为我清除一个不忠之仆啊!!”说完桑榆转身离去。
已经进入了初夏,草原只有在这几个月会有一些暑热,一场大雨过后,草原上的各种花儿,一夜之间都绽开了笑脸。那白的如雪,粉的像霞,红的似火,黄的胜金,整个草原像一座五彩缤纷的大花园,惹得蝴蝶蜜蜂在百花丛中狂歌乱舞。牛马和羊群漫游在草原上,风吹草动,形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正如民歌所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冬至还带走一样的东西,就是桑榆的马鞭,那个带着桑榆气息,总在冬至面前挥动的马鞭,马鞭被带走了,留给桑榆一行伤心的泪。桑榆的心在接受冬天的洗礼,桑榆病了,发烧,咳嗽,消瘦,每日只是静静地发呆,当然还有失明。贤妃、贵妃还有如素、那日松对于桑榆的病都是心照不宣。除了这四个人没有人会把冬至的离开和桑榆生病联系在一起,曾王认为桑榆是舍不得离家忧伤而病。只是辛苦魏医官每日来做针灸,每日用青瓜水洗眼睛。
桑榆生病是在贤妃意料之中,但是病得如此严重,再次失明,却是意料之外,每日里要操劳桑榆的病情还要准备和亲的事情,贤妃也跟着病倒了。
建章院里曾王和贵妃在议事,贵妃说道:“王爷,现在郡主的眼疾又犯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医官每日用药,但是不见效果。贤妃姐姐因为操劳郡主和亲的事情现在也病了下来,嫔妾以为郡主的婚期能否推迟一下,等病好了再启程。”
曾王用手捻着手里的佛珠说道:“问过魏医官了,桑榆的病情主要是忧思过多,桑榆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桑榆自幼生病就会发烧,一发烧就会失明,反反复复这些年头了,本王看也没有大事,婚期是圣旨定下的,今年秋天要完婚,上京的睿王府已经定下日子,就等桑榆到京了,出发的日子不能改,让魏医官一同去上京,照顾桑榆的身体,不能抗旨啊。”曾王接着说,“只是贤妃的身体让我有些担忧,贤妃的年纪大了,这些年一直操劳照顾这些孩子,身体越来越差,桑榆是她的心头肉,桑榆出嫁贤妃定是要病一场。”
贵妃说道:“嫔妾最近一直在询问医官郡主和贤妃姐姐的病情,和王爷说得一样,郡主的眼疾是忧思所致,只要心情好了,是能痊愈的,钱医官说贤妃姐姐的病情不妙,嫔妾已经让钱医官尽心尽力,让贤妃姐姐度过这一关。”曾王说道:“贤妃病了,这府里的事情就由你管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乌仁琪琪格的情况怎样?”贵妃接着说:“钱医官给大妃看病,嫔妾前几日看过大妃,旁边的宫人说大妃时好时坏,有时会胡言乱语,有时闹着要见王爷。”曾王放下手中的佛珠说:“本王不想见她,她父亲参与阿亚氏的叛乱,已经被治罪,呼和也被抓了,我已经上表皇上陈述大妃的病情了,她是罪臣之女,皇上没有下旨降罪已经是开恩,能够平安活着已经是皇上的恩典了。”
桑榆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百合髻梳得有些松散,翡翠烟罗绮云裙拖在地上,如意云纹衫罩着消瘦的身材,最近眼睛时好时坏,这几日又是看不见,每日就用听书来打发日子。之桃端着一碗药从门里走来:“之桃,药熬好了!”
之桃说道:“郡主怎知是奴婢?”桑榆说道:“每日熬药的事情都是你支应着,闻到药味就知道是你来了。”桑榆喝下药问道:“最近有巧鸣的消息吗?”之桃叹了口气说道:“巧鸣,每天都是在发呆,差事也做不好,总是搁东忘西的,她说冬至会来找她的。”桑榆说道:“绮丽院让巧艳当作我的陪嫁和你们一同去上京,巧鸣就留在乌峰等冬至吧,冬至若是有良心,就应该等婚事结束后,偷偷回来带巧鸣离开乌峰,这样也对得起巧鸣的一片痴心。”
百合院里和院外是两个样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经搬走了,夏日的繁茂在这里被冷清代替,整个院子里有只有四个小宫女伺候着,同之前相比是天壤之别。大妃在院子里晒太阳,大妃还是衣着整齐,朝月髻一丝不乱,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不过一看就是去年的衣服,略有显旧,金色的阳光照在乌仁琪琪格的脸上给惨白的脸色一丝光泽。
乌仁琪琪格听到有响动,微微地睁开眼睛,最近的脑子总是晕晕乎乎的,隐约看到门口走进两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桑榆和南云,大妃说道:“王爷下了严令,不让任何人来见我,格格,不,你现在是郡主,郡主是怎么来的?”
桑榆说道:“我是和亲的郡主,再有几日就要出嫁了,是府里最风光的人,没有人会阻拦我的,临走之前还是要拜望一下大妃的。”大妃伸手在桑榆的眼前晃晃,疑惑地说:“你的眼疾又犯了?这次的眼疾是真的还是假的?”
桑榆惨笑道:“这次是真的失明了,已经有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许就这样一直失明,今天我来拜望大妃,倒不如是让大妃在看看我。”大妃看着眼光灰蒙蒙的桑榆冷笑道:“郡主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远嫁的结局,不知这次郡主有什么好办法?”尖酸刻薄写在大妃的脸上。大妃冷笑道:“在这里有两个月,每日都在想,总算想明白了,是郡主让府里装神弄鬼吧,那日松也是帮凶,你们沆瀣一气陷害我。”
桑榆拍拍手说道:“大妃就是大妃,把一切都看明白了。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情桑榆的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走之前还是要告诉大妃。桑榆今日要给大妃道歉,冬至那贱头痞子把牛发情的春药给了药童,放在大妃喝的安神汤里,不然大妃也不会当众撕扯自己的衣服,让侍卫和宫女看到,冬至真是下作。”大妃乌仁琪琪格冷眼看着桑榆,对于桑榆说的事情完全不信,桑榆似乎感受到大妃的质疑,说道:“忘记了,贵妃把您身边的人都换了,还不让和您说话,大妃失态的事情是没有人告诉您的。”乌仁琪琪格昂起头来不服地说:“什么样的主子就会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王爷和本宫是十几年的夫妻,本宫是王爷的正妃,就算我抢了秋丽的孩子,等王爷的气消了,本宫还会出去,本宫还是曾王府的大妃,本宫的父亲也是那鲁氏的首领,是草原举足轻重的人物,曾王是不会不考虑那鲁氏的,郡主出嫁还是要本宫主持的。”大妃发出胜利者的笑声。
桑榆虽然失明但是气场很是强大,抬起脸向着大妃的方向说道:“大妃在这百合院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外面的事情还没有我这个盲人知道的多,那鲁氏因为参与阿亚氏的叛乱已经被骁骑将军剿灭了,至于您的父亲已经是阶下囚了,呼和被抓了,那鲁氏反叛的事情出来了,您觉得父王还会放您出来吗?”乌仁琪琪格双手抓住自己的衣服大叫:“你胡说,我和王爷有十几年的夫妻,王爷会保护我的……”
“王爷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不过您送贵妃的枕头贵妃已经扔了,今后大妃的日子是由贵妃照顾的。”桑榆扔下最后一句话在南云扶下走出了百合院,百合院里回响着大妃恐怖的叫声。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树叶,树叶打在桑榆的脸上,有一片叶子落在桑榆的手中,桑榆拾起树叶对南云说:“离开大树的叶子,什么都不是,今日是绿色,明日就是黄色,后日就会被宫女扫走了。”
晚上,南云正在整理桑榆的嫁妆单子,南云笑盈盈地说:“郡主是草原上第一位嫁到上京的郡主,王爷、贤妃娘娘还有贵妃娘娘、如才人为郡主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这嫁妆单子就有这样一打,奴婢挑着给您读读:单是这朝冠就有四顶,有熏貂朝冠一顶、元狐朝冠一顶、海龙朝冠一顶、天鹅绒朝冠一顶,还有貂皮端罩成件、元狐端罩成件、缂丝天马皮朝袍成件成套的衣服有三十套,还有虎皮两张,玄狐皮六张,水獭皮六张,银狐皮六张,狼皮六张,大毛黑灰鼠皮一卷,紫貂皮一卷各色上等丝绸一百匹,各色彩缎一百匹……”
“好了,南云不用念了,这些都是单子上的数字,是过眼的云烟,还有几日出嫁?”桑榆打断南云的话,南云说道:“贵妃已经请萨满大师算过,这个月的十六是黄道吉日,还有五天郡主就要出嫁了。”桑榆哀婉地说道:“希望出嫁那日我的眼睛能够看到,哪怕只有一天,让我再看看家人,再看看草原的天,看看我的骏马。”一行泪水流在腮边。
五月十六是黄道吉日,路上要走三个月,到上京还要休息,睿王府已经定好九月初六成婚,两边的日子定好了。遗憾的是到了出嫁之日桑榆还是没有复明。桑榆身穿锦茜红妆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发髻正中戴着莲纹珠荷花凤冠,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光彩耀目。
“南云,我美吗?一定很美可惜我看不到,不过母亲能够看到,她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桑榆喃喃着。南云难掩心中色悲伤,强忍着说道:“贤妃娘娘的身体孱弱,今日不能到大门送您了,咱们到正厅拜别贤妃娘娘吧。”
墨韵堂的床榻上贤妃靠着靠枕倚在床上,自从桑榆要奉旨和亲,贤妃的身份就是每况愈下,现在已经不能下床了。桑榆跪在贤妃的床前,头埋在贤妃的身旁,贤妃轻抚着桑榆的头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看,光焰四射,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抬起头来让母亲看看。”桑榆抬起脸,泪水在脸上横流,贤妃擦拭着桑榆脸上的泪水:“桑榆,今日就要出嫁了,母亲问你一件事情,当年我把你从如才人那里夺来,让你们母女分离,你记恨我吧?”桑榆的泪水在脸上奔流:“母亲说笑了,若不是母亲细心照料,桑榆哪能活到今天,母亲在桑榆身上花的精力远远多于两个哥哥,儿行千里母担忧,今天女儿远嫁,母亲可要保重啊。”桑榆擦擦脸上的泪水接着说:“母亲从小教女儿熟读诗书,今日远嫁女儿再给母亲背一首诗: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桑榆背完诗起身走出墨韵堂。来到建章院,曾王和贵妃端坐其中,其他的嫔妃分坐两侧,桑榆跪下来向曾王和贵妃行礼,曾王的脸上是容光焕发说道:“桑榆嫁到上京要在府中要上孝父母,下教儿女,做到府中的楷模,做好睿王爷贤内助。”贵妃的脸上已是滴滴泪珠说道:“郡主到了上京要敬重父母,敬重丈夫,懂得尊卑,为睿亲王开枝散叶,一路颠簸,郡主要保重身体。”贵妃说完已经开始哭泣。
喜官喊道:“行礼结束,郡主梳头,梳头顺心,梳头顺意。”一位宫女端过来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把紫檀木的梳子,端到贵妃的眼前。贵妃看看梳子又看看桑榆,再看看在一旁的如素,贵妃起身向曾王说道:“嫔妾请如素妹妹给郡主梳头。”曾王停了一下,贵妃的行为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曾王马上恢复喜悦的神情说道:“既然贵妃的主意就让如才人代贵妃为郡主梳头。”
桑榆坐好,如素站在桑榆的身后,如素的手一直在发抖,一边梳一边用手抚摸着桑榆的肩头,泪水悄悄地留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在模糊中如素看到蹒跚学步的更儿,在河边玩耍的更儿,冬日踏雪寻梅的更儿,自己的更儿如今要出嫁了。一旁的喜官唱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如素颤抖地说:“郡主可要平安幸福啊!”桑榆站起来,伸出双手握住如素的手说道:“今日的小苔花要学着牡丹开放了,母亲保重。”
王府门外密集的鞭炮声已是越来越响,响声也越来越大,转眼间,曾王府所在的街口烟雾弥漫,火红的烟火漫天四射,天空立马出现了多彩的焰火,在密集的烟火声中,桑榆上了轿子。鞭炮、烟花连同人们的呐喊交织在一起。王府嫁女,十里的红妆在乌峰城里浩浩荡荡,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乌峰城的人都来到街头,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个个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