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州调查半月后,齐越返身前往京城,终于在六月中旬抵达,第一时间面见了皇帝。
“你是说太子想谋反?”
夜晚,晋王府内的书房中,齐桓听到齐越所言,惊呼道。
“臣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臣弟在永州之时,确实发现了锻造武器的工厂与储存武器的仓库。当时谢允带臣弟走遍了永州角落,却唯独没有去那个地方,谢允自称那个地方是农市,不仅污秽不堪,且噪声扰人。臣弟心中有所疑惑,便按下不表,夜间偷偷派人查询,果然发现了异常。原来农市只是幌子,虽有众多家畜,却只是用其噪声来掩盖锻造武器声音的工具罢了。”
“当真如此?本王就说那个谢允怎么会拒收流民,原来是因为这个。”晋王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既兴奋又担忧,一直在打转。“既是这样,三弟,你可有什么证据?”
“臣弟本想在那处地方取证,但又恐打草惊蛇,因此没有携带任何证据。”
“唉!”晋王失落地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那你可有将此事回禀父皇?”
齐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若是我已经回禀了陛下,今天晚上会如此寂静吗?”
若是陛下知道自己的太子要谋反,恐怕早就是派御林军搜查太子亲信的官邸,诏狱之内血流成河了。
“即是如此,咱们手里又没有证据,若是现在去永州取证也只怕是晚了。”晋王冷静下来,思索对策,“二弟,你作为御史,早该禀明父皇,你若是现在才去告发太子谋反,父皇又怎会信呢?”
“敢问二哥,若是我白天就已经将武器一事禀明父皇,父皇又会如何处置呢?”
晋王一愣,不明白齐越所言何意,但还是回答道,
“自然是查抄太子一党,速去永州取证,然后……”
“然后废太子?立二哥为太子吗?”齐越夺过晋王的话,反问道。
“即便陛下知道太子偷造武器一事,就等同于太子意欲谋反吗?”
“且不说永州距京城数千里之远,武器难以用上;光是要谋反,只有武器怎么够呢?盔甲、战马、士兵……敢问二哥,这些在哪里?”
“本王……本王怎么知道。”晋王被呛住,一时之间竟反驳不了,“太子偷造武器,不为谋反,难道是为杀鸡宰羊吗?”
“二哥误会我的意思了。”齐越笑着说,“咱们只发现了武器,但不表明太子只有这些武器啊。”
“你的意思是……”晋王沉思良久,渐渐明白了齐越的话。
“盔甲,或是藏在定州,或是青州,或是其他太子一党的地方;至于兵马,边境的晏家手里有十万兵马,御林军手里也有十万兵马,这不就齐了吗?至于二哥要如何设计,这便是二哥的事情了。”
晋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的计谋渐渐浮现上来。
大哥,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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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七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赵王回京后,陛下只是罚了谢允一年的俸禄,小惩大诫,以示效尤。
大家原以为永州一事就那么翻篇,谁料,七月初七,太子奉命前往勤政殿,不知与皇帝谈了些什么,皇帝大怒,下诏将太子囚禁于东宫之内,无旨不得擅出,另派数十位御史前往各地调查。
前朝议论纷纷,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引得陛下如此动怒,都不敢开口进谏。
那一日,晏清禾恰好随徐婉怡入宫探望太子妃晏清仪。夏日炎炎,蝉鸣阵阵,太子妃倚在榻上,抚摸着她那将即将出世的孩子,眼里满是幸福与甜蜜。
“快临盆了吧,最近可有什么不适?”徐婉怡坐在另一半,摇着团扇,关切地询问道。
“母亲放心,近来一切都好。”盯着肚子,太子妃似是自言自语,“最近他总是踢我,就好像年儿回来了一样……”
年儿便是太子妃先前那个夭折的孩子。
“可见这孩子是个活泼好动的,必是个男孩。”徐婉怡听了微微蹙眉,内心挣扎了片刻,也只当没有听见这后半句。
“太子可拟了名字?”
太子妃摇了摇头,眼含失望,低垂着眼睑说道,“殿下说,多半是陛下亲自来取名,他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看出女儿眼里的失落,徐婉怡安慰道,“你这孩子,陛下取名是何等荣耀,你该高兴才是。再者,等孩子出生后,你们再取个小名也未尝不可啊。”
“可是……”
“不好了!娘娘!大事不好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太子妃的接话。
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着急忙慌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
“不好了!娘娘!太子殿下出事了!”
“什么!”太子妃顿时间一惊,似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你细细道来,要仔细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徐婉怡也是一惊,不过凭借着她多年理事管家的经验,此时仍是临危不乱。
晏清禾本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听到这话,也是一惊,虽表面镇定自若,实际上内心翻涌,惶惶不安。
那小太监听到徐婉怡这么一说,也听出话里的意思,不敢全然相告,生怕刺激了太子妃娘娘,于是沉思了几秒,开口道,
“太子殿下被陛下召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现如今被陛下囚禁在东宫的书房内,不准任何人探视。”
听到这话,太子妃几乎要晕厥过去。徐婉怡和晏清禾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但如今眼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先稳住太子妃,再另想办法。
“仪儿,莫要担忧,眼下你的身体要紧……”
“可是殿下……”太子妃打断她,语气虚弱,却又充满了焦急。
“母亲会派人打探好消息,你先好好休息休息。”说罢,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宫女,示意扶太子妃去休息。
晏清仪无奈,却也知道自己如今受不了刺激,所以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回房午睡了。
待到太子妃走后,徐婉怡才向那小太监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仔仔细细地讲来。”
“今天中午,陛下传召殿下去勤政殿,奴才是殿下贴身伺候的人,便一齐跟了过去,候在殿外,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陛下的训斥,再后来,就传来殿下被囚禁的旨意。奴才意料到事情不对,便趁看守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这才能来禀告贵人。”
听完这些话,虽说不知道什么由头,二人大抵也猜到了几分。
看着徐婉怡心乱如麻的样子,晏清禾安慰道,“母亲莫要担忧,清者自清,太子殿下一定会自证清白的。”
又转头对那小太监说道,“敢问公公在勤政殿外时,可曾见到其他的什么人,或是什么声音吗?”
那太监思索一番,忽然恍然大悟,连忙如捣蒜般点头,“奴才想起来了,太子出来时,还跟了一人,是……是……”
“是谁?”徐婉怡追问道。
“奴才不大认识,但瞧着眼熟……对,对了!奴才跟着太子在政事堂碰见过他,太子经常跟他和其他大人一起议事。”
政事堂……莫非是……
“陆廷朝!”晏清禾与徐婉怡异口同声道。
“那人可是留着一嘴络腮胡?”徐婉怡着急问道。
“对!就是他,有一嘴络腮胡,高高胖胖的。”
没错,就是他,陆廷朝是户部尚书,自然时常出入政事堂,而如今的三省六部中,只有他敢这么做。
因为他的背后是晋王和李氏一族。
她俩有些看清了,原来还是党派之争。看陛下如此动怒,相比这次罪名不轻,恐怕多半是诬告。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总是看到事情的些许眉目。
“皇后娘娘可知道了?”徐婉怡再问。
“回夫人,奴才不知。”小太监说道。
“公公先下去休息吧,切记,不可走漏了消息,尤其是太子妃娘娘那边。”晏清禾抢先一步接过话来,吩咐道。
徐婉怡尚还心存疑惑,但还是没有阻拦。
待太监退下后,方开口道,
“你刚刚怎么拦着我?”
“母亲,女儿想着,他不过才跑回来,又能知道多少呢,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刻或许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准。”
“如今陛下封锁了东宫,咱们多半是出不去了,何况姐姐即将临盆,咱们也不得不守着姐姐身边,以免出了什么意外。至于皇后娘娘耳聪目明,一定会知道的,咱们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啊!”
“那你说怎么办?”徐婉怡有些不耐烦,让她接着讲下去。
“女儿觉得……”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出血了!”
两人同一时间朝门外的声音望去,徐婉怡站起身来,看见是宫女急急忙忙通报的身影。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