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都不用？那你火急火燎的干啥呢？”罗云宾笑言道，“或许他自己溜达出去吃早饭了。”
    “可我特意问了门卫，都说没瞧见黄市长出门。”张怀舟连忙解释。
    “这事儿就怪了，”罗云宾愣了片刻，“他能上哪儿呢？”
    “这不我急嘛，”张怀舟赶紧接话，“你应该正跟夏市长一块儿吧？能不能帮我问问，黄市长有没有找过他。”
    “这……”罗云宾犹豫了下，“夏市长这会儿正用早餐呢。”
    “云宾，帮兄弟个忙，”张怀舟几乎是恳求了，“我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他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也不通，我和司机在院门外敲门敲到手疼，里面静悄悄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没等他说完，罗云宾已心领神会，且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对张怀舟说：“你等等，我立刻进去跟夏市长说。”
    “好好，真是太感激不尽了。”张怀舟连声道谢。
    得到罗云宾的答复，张怀舟仿佛肩上千斤重担卸下，不由长舒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顺，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厉喝：“张怀舟，到底怎么回事？速速说清楚！”
    一听那声音，张怀舟膝盖都软了，一来夏市长的威严让他不敢造次，二来夏市长的质询意味着他也对黄市长的行踪一无所知。顿时，张怀舟感到天都要塌了：上司居然失踪了。
    他不敢耽搁，一五一十地将早晨接黄市长未果的经过全盘告知夏市长，说完后静待指示，但半天没等到夏市长回音，只好小心翼翼地问：“夏市长，我……”
    “你和司机即刻到我办公室来。”夏市长冷言道。他虽语气平和，张怀舟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不到一刻钟，黄市长失踪的消息传到了杜书记耳中。这短短几分钟，是夏市长亲自核实信息耽误的时间。得知黄市长确无音讯，夏市长即刻驱车前往市委，上车前先给杜书记打了报告。
    当时杜书记正吃早饭，王逸飞发现他接电话时，手指不自觉地伸进了豆浆碗里，却毫无察觉。王逸飞心里咯噔一下：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平日镇定自若的领导乱了手脚？
    杜书记挂断电话，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随意用纸巾擦了手，对王逸飞说：“我们马上回办公室。”
    说完，不待王逸飞反应，杜书记已起身先行。王逸飞愣了下，提包紧随其后。车上，杜书记闭目靠椅，忽然吩咐司机罗开庆：“直接去招待所。”罗开庆一愣，不明白领导为何上班前要去招待所，但他明白这不是他能过问的事，便默默调转车头。
    杜书记去招待所，自然是为了见蔡振林。告诉他黄市长失踪的消息后，蔡振林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他，这次自己大意了，而令他栽跟头的，竟是他认为早已成竹在胸的人物。
    上周末，纪委通过一系列紧张行动，终于在案件上取得重大突破：在调查建委一副主任时，发现了一个隐秘账本，记录着他与房产开发商的秘密交易，其中三次提及黄市长名字。
    纪委连夜审讯了那位副主任，在长时间的心理战术下，他招供那三次记录是为介绍房产商与黄市长认识所收的中介费，还透露那些开发商给黄市长送过红包，但数额不详。
    根据这条线索，纪委联合司法机关对涉及的房产商实施拘留审查，这几个本地小企业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很快就坦白，曾因黄市长主管城建时能助他们拿地而送红包。
    当被要求详细交代给黄市长送红包的时间和金额时，或许是因为心疼钱，他们条理清晰，金额总计让审查人员震惊：黄市长主管城建两年间，仅这三家小公司就送了四十多万。
    四十多万，按刑法足以判十年以上乃至无期徒刑。因此，昨晚三点工作结束后，蔡振林熬夜整理材料，打算今天上午向丁书记汇报，随即对黄必清采取强制措施。
    可他的网刚张开，鱼却提前溜了，那种功败垂成的挫败感让他恨不得撞墙，更糟的是，这失手让他不知如何向丁书记和省委交代。这次省里派他调查此案，本身就是对他能力的一次考察。
    二室主任即将退休，丁书记有意让他接班，但在省纪委内部有不同意见，认为他在政治上不够成熟，建议让他再历练一番。
    因此，这次不仅是丁书记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想全力以赴，力求将案件办得完美，这也是他起初并未急于和黄必清正面交锋的原因。他知道黄必清上面有人，不想落下构陷之名，而是希望通过迂回策略，用铁证彻底扳倒黄必清。如今目的基本达到，黄必清的失踪却是他始料未及的。过去他与落马官员斗智斗勇，从未遇到过如此临阵脱逃的。
    这些天他忙于案件突破，从未考虑监控黄必清以防逃跑。某种程度上，在证据确凿前，也不敢轻易采取监控措施，以免消息泄露，黄必清的罪证又不足，难以向上交代。
    黄必清的失踪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不管黄必清是否被抓回，他政治上的不成熟已成事实，二室主任的位置怕是要丢了。事实摆在眼前，丁书记即便想袒护也难开口。
    “你等着，落我手里就没你好果子吃。”蔡振林揉着太阳穴暗自发狠，但明白发狠无济于事，当前最重要的是确认黄必清出逃并尽快上报，想方设法抓他回来。
    稳定情绪后，他问杜书记：“杜书记，您看怎么办？”
    这话既寻求杜书记意见，也有求助之意。论查案，他自信胜过杜书记，但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则远不及。官场无绝对坏事，关键在于如何运作，运作不当是政治不成熟，运作得好，坏事也能变为利。这方面，杜书记无疑更胜一筹。且仁清市发生这等事，杜书记也有责任，此时联手强大盟友共渡难关势在必行。
    “立即上报吧，”杜书记果断道，“我给王书记打电话，你联系丁书记，我们同时汇报，争取尽快得到行动指示。”
    “不再确认下？”蔡振林忙问，“万一……”
    “怎么确认？”杜书记苦笑，“要确认黄必清是否失踪，得开门看看，真失踪了还得组织警力搜索，这些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对，是我疏忽了。”蔡振林忙点头。
    “黄必清敢走这一步，必是早有预谋，”杜书记直截了当，“我们的疏忽给了他整个周末的时间，他若真要跑，恐怕早已远离。单靠我们仁清市的力量，是不行的。”
    “必须立即上报，让省委省政府展开更广泛搜索，”杜书记叹气，“更让我担忧的是，他这次出逃，恐怕不是简单的畏罪潜逃，他有更大的图谋。”
    “更大的图谋？”蔡振林疑惑，“怎么说？”
    “他的家人在国外，”杜书记叹气，“我原以为他能有那么大手笔，可能是经济上有问题，现在他这一逃，我感觉事情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