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雪手上的血涓涓地流了一路,回到家时已经不怎么流了。
她想给自己上药,小心地擦着伤口边上的血迹,咬着下唇,看着裸露的伤口却下不去手了。
“吱呀——”
大门又被打开,江迎雪扭头看见秦越进了院子。
“秦大哥。”江迎雪带着哭腔,好不可怜。
“怎么了?”秦越看到江迎雪哭着跑回家,忍不住就扔下锄头跟过来了。
“我手让苞米叶子划破了。”
苞米叶子的边缘锋利,江迎雪的手还嫩,一道大口子在她的手指上,红中透着白。
秦越看到江迎雪脸上还带着泪痕,心疼不已,却干巴巴道:“这点小口子哭啥,用我帮你吗?”
江迎雪冲他点了点,手伸过去:“秦大哥你来吧,我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
“我不敢的多了。”江迎雪撇嘴,泪珠子又因为眨眼掉了两颗。
秦越坐在了江迎雪旁边,蘸了点消毒的药水:“你闭眼。”
江迎雪立马害怕地把眼睛闭上,头也扭了过去。
秦越捏住江迎雪的手,柔软的触感让他不敢使劲儿,江迎雪却因为紧张,除了受伤的食指,其他四个指头紧紧抓着秦越的大掌。
秦越感觉到自己呼吸出来的气都有些热。
“秦大哥,好了吗?”
“还没上呢。”秦越粗声粗气道。
江迎雪闭着眼,颤声:“你轻点,我害怕。”
“知道。”
秦越用了十万分小心,轻轻地给江迎雪处理伤口。
江迎雪倒是没出声,但是攥着他的手越攥越紧,用力用到指节都泛白了。
秦越也屏着呼吸半天都没喘气了:“好了。”
两人都松了口气。
秦越给江迎雪包了包手指,他不太会,缠了好几圈,把江迎雪的手指头缠得老粗。
江迎雪看着,倒是挺满意的。
“手放开。”秦越见江迎雪的手还紧紧抓着自己,喉结不由滑动了一下。
江迎雪打量她自个儿的“蚕茧”的时候,也在打量他的手。
听到秦越的提醒,江迎雪这才后知后觉,放开了手心里的炙热。
“还有哪儿伤了?”秦越说话提着一口气。
他收回手,见自个儿手因为江迎雪刚才攥的太紧,都出来一个白色的手印,现在正在回血。
“没了。”江迎雪有些脸热,秦越的手很干燥,又宽又大,上面有一层粗粝的茧,但她握着非常有安全感。
她还想握一下,但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可能有些变态。
秦越八成会以为她是女流氓的。
“你在家歇着吧,剩下的工我去帮你收拾收拾。”秦越不知道江迎雪在想什么,他要是知道,一定会疯的。
“别人看到了怎么办?”江迎雪听到上工,马上就从不切实际的想象中脱离出来。
秦越叹了口气:“我帮你干了这么久的活,别人早就看到了。”
“啊?”江迎雪一下子挺直了身子,“那怎么办?我会不会挨批斗啊?”
秦越看着江迎雪又可怜又好笑的样子,不舍得逗她:“我都帮你干了这么久了,你见有人来批斗你吗?歇着吧。”
江迎雪能把所有的工一天不落都干完,本来村里就没有信的,说是秦越帮她,大家还觉得合理呢。
“秦大哥,谢谢你啊。”
“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别惹祸,不许进厨房玩火,也离鸡窝远一点。”
秦越像嘱咐个孩子似的,江迎雪“嗯嗯嗯”全部答应,一脸乖巧。
秦越走后,江迎雪拿起贺红林给她的信打量,然后便拿出一张信纸,给江洪昌和杜娟写信。
这可是一个顺理成章让贺红林在江洪昌面前失去信任的好机会,贺红林亲手奉上,她可不能浪费。
幸亏伤的是左手,江迎雪“唰唰”写着信,本来只想告状,但是她写起信来就像停不住了一样,整整写了四张信纸。
她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信,本来想找错字,但是通读一遍,她发现来乡下十几天,她的心境已经变了很多。
不知道她父母会不会发现这样的变化,江迎雪舒了一口气,将信纸折起来,然后带上贺红林给她的信封一块塞在一个新的牛皮纸信封里,贴上邮票,写好地址。
她捏了捏,厚得像是投给报社的小说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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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霞最近老不着家,做的菜都敷衍了。
江迎雪苦不堪言,今天的饭菜倒是丰盛,整整三个菜。
一个凉拌西红柿,金霞这么会过日子的人,在上头放了两勺绵白糖,还有一碗鸡蛋糕,用了整整两个鸡蛋,外加一个热菜炖萝卜。
“婶儿,今天过年呀?”
这话从江迎雪嘴里说出来,金霞觉得她在臊自己。
“过年可不止吃这个。今天家里要来客,小江,你也帮你大哥掌掌眼。”
“啊?”江迎雪愣了愣。
掌眼?
金霞要给秦越相亲?
秦越也一脸诧异地看着金霞。
他妈要给他相亲?
金霞瞅着两人几乎同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冲着秦越佯怒道:“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难道还不该相看相看吗?人家姑娘年纪小,你给我收敛收敛,别吓到她啊!不然看老娘不揍死你!”
秦越道:“妈,我不想找。”
“你不找,难道咱们娘俩要头对头过一辈子吗?你不烦,我都烦你。”金霞撤下围裙,扔在一边的椅子上。
“你要是实在烦,自个儿找去,你管我干什么?”
秦越话落,后背就被金霞掴了一巴掌:“没大没小的!我告诉你,人家闺女就在路上了,一会儿过来,你给我把脸搓搓,别板着跟人家欠你几百块钱似的。”
金霞瞪着秦越警告,刚说完,门口就有人招呼:“金嫂,你在家吗?”
金霞指着秦越的鼻子,最后一次无声警告,然后换上一副笑脸出门迎客:“在家在家!赶快进来!”
秦越睨了江迎雪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秀眉紧蹙。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江迎雪面色复杂地看着秦越。
刚才她听金霞说来他们家相亲的这个姑娘年纪小,她觉得八成就是那个卷了他们家彩礼跟知青跑了的那个姑娘。
这事儿来得有点快,江迎雪还没来得及琢磨怎么能把他俩搅和散。
她倒不是吃味,这姑娘本来就不是良缘。只是看金霞省吃俭用的,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家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的钱打水漂。
“秦大哥,你能不跟她好吗?”
秦越心中如同一潭静水落入一片花瓣,泛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