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嬛嬛!
腹中胎儿已届七月之期,温实初提醒,若再拖延分娩,胎儿与母体均将面临危险。
于是,在这个月光皎洁、如水流淌的夜晚,甄嬛特邀宫中一众嫔妃前来观赏那株罕见的大珊瑚。
此夜,受邀的嫔妃们似乎都经过了一番精心装扮,永寿宫的庭院内,犹如御花园再现,“芍药”、“紫薇”、“菊花”等花卉竞相绽放,争艳斗丽,美不胜收。
(永寿宫)
胤禛等人早早地便抵达了庭院,此刻庭院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株大珊瑚,其颜色艳丽,形状奇特,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赏。
一众妃嫔围着珊瑚评头论足,啧啧称奇,宫人们都守在一旁,公主皇子们也都在一侧观赏着这难得的奇景。
胤禛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问道:“怎么这个时候了,皇后还没过来?”
槿汐闻言,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方才皇后娘娘差人来过,说身子有些不爽,所以不过来了。”
胤禛闻言,神色冷淡地说道:“怎么朕请她,她就身子不爽了?平日倒见她好好的。”
一旁的叶澜依闻言,轻笑道:“或许这永寿宫有皇后不愿见的人也未可知啊。”
胤禛听罢,蹙眉道:“苏培盛,你亲自去请皇后。她是六宫之主,这样的时候她不在,不合适。”
苏培盛连忙答应了一声“嗻”,便退下前去请皇后了。
欣嫔吕盈风以艳羡之情言道:“此株珊瑚色泽深红,通透非凡,实为世间所罕见,熹贵妃所受荣宠,确实深厚无比。”
端皇贵妃齐月宾亦点头赞同:“还是皇上思虑周全,珊瑚于深夜之中观之,更显光彩夺目。”
“珊瑚虽难得,终究仍属凡物,皇上对熹贵妃之看重,特以珊瑚为其安胎祈福,这份深情厚意,才真正令人感动。”淳意笑着表达道。
甄嬛心存忐忑,试探问道:“皇上,皇后娘娘该不会是对臣妾有所不满吧?”
胤禛不以为意:“怎会如此?身为皇后,自当具备宽容与大度之质。”
(长街)
空旷的长街上,寂静无声,显得异常凄凉,只有宜修所乘的撵轿发出吱吖的声响。
剪秋满面忧虑地望着她,言道:“娘娘,皇上特派苏公公前来邀请,咱们实在难以推辞啊。”
“本宫深知永寿宫一直对本宫心存不轨,因此自那时起,本宫便以头风发作、身体不适为由,加以回避。”宜修无奈地说道。
“可是皇上那边……”剪秋担忧地提醒。
“无妨,一会儿咱们小心行事便是了。”宜修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
(永寿宫)
等待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皇后宜修终于缓缓步入。
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谈笑,目光皆汇聚于她,只见她仪态端庄,缓步踏入殿内。
宜修面上带着几分疲惫,行礼问安后,胤禛仔细审视了她几眼,缓缓说道:“皇后身体欠安,朕却仍要你前来,实在是委屈了皇后。”
宜修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怎会呢?臣妾本感不适,原不打算前来,但皇上对熹贵妃如此关怀,臣妾与皇上乃夫妻一体,自当同样关心,来迟一步,是因为臣妾亲自前往库房,挑选了一尊送子观音赠予熹贵妃,祈愿她能顺利为皇上诞下皇子。剪秋。”
剪秋听后,手捧一尊精工雕琢的送子观音上前,恭敬地呈至甄嬛面前。
甄嬛见这尊观音面容慈祥,栩栩如生,便点头以示接受,由槿汐接过。
她起身致谢:“多谢皇后娘娘的关怀,臣妾定会将此观音供奉于寝殿之中,日夜敬香。”
甄嬛郑重地吩咐道:“槿汐,快将这尊观音送入寝殿。”
槿汐接过观音,转身步入寝殿。
胤禛望向皇后,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皇后真是费心了。”
叶澜依不屑地冷哼一声:“皇后娘娘展现贤惠时,可真是贤惠至极啊。”
胤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可议论皇后。”
甄嬛连忙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这珊瑚虽是稀世珍宝,但臣妾不敢擅自享用,皇后娘娘恩泽广布六宫,臣妾愿将此珊瑚转赠给皇后娘娘,以表达臣妾的敬意。”
齐月宾赞叹道:“熹贵妃对皇后的敬爱之情,真是难能可贵,只是这珊瑚乃是皇上赐予熹贵妃以安胎之用……”
宜修轻轻扫视过珊瑚,微微一笑:“本宫什么都不缺,这珊瑚熹贵妃还是自己留着欣赏吧,可别辜负了皇上和本宫的一片心意。”
说罢,宜修安然就座,坐在胤禛身旁。
冯若昭笑道:“皇后娘娘慈爱无比,今日臣妾与端皇贵妃前来,正是为了祈愿熹贵妃腹中的皇子能够平安降生。”
胤禛关切地询问甄嬛:“法师的平安符都送来了吗?”
“都已经送来了。”甄嬛唤道,“小允子,快把平安符呈上来。”
小允子从外头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四个平安符和四个福袋。
甄嬛起身回禀:“启禀皇后娘娘,法师说,这些平安符和福袋都是吉祥之物,可以为腹中的胎儿祈祷平安健康,只是需要劳烦皇后娘娘和两位姐姐与臣妾一起将平安符放入福袋,并悬挂在床头。”
齐月宾端庄地起身:“这只是举手之劳,自当应允。”
“正是,这些都是小事,你能平安生下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冯若昭也笑着说道。
宜修只是面带微笑,温婉地说道:“皇上,熹贵妃身怀有孕,其寝殿自然有胎神守护,臣妾身体不适,又担心生人进入寝殿,恐怕会冲撞了胎神,带来不祥。”
胤禛听到这话,略显不悦,说道:“端皇贵妃与敬贵妃为了朕的皇嗣,都不在乎这点辛劳,皇后又何必百般推辞呢?”
他见宜修依旧是犹豫不决,语气加重,带着几分严肃地说道:“皇后,你执掌凤印,应当和睦六宫,为嫔妃之表率才是。”
叶澜依斜着她那美丽的丹凤眼,言道:“熹贵妃有孕后,皇后一直少来永寿宫,难怪要自认生人,若是常常走动,自然就不会有此说法了。”
胤禛对她的言语并无不满,反而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宜修无奈,只得起身答应,“是,臣妾去一趟就是。”
于是,四人起身往里走,小允子和槿汐则站着不动,并没有跟上伺候。
槿汐解释道:“奴才们身份低微,既不能碰这些吉物,也不能由奴才们送进娘娘寝殿,以免冲撞了神灵。”
齐月宾点头表示赞同,伸手接过盘子,言道:“也对,这些事总是谨慎些好。”
甄嬛回首向胤禛笑道:“还请皇上稍等片刻,臣妾去去就来。”
说完,甄嬛便要与众人一同往内室走去。
此时,槿汐连忙唤道:“娘娘且稍等片刻,今夜的安胎药还未饮用呢,方才娘娘觉得药汤太热,现在已经晾得恰到好处了。”
说着,槿汐便端了药上前。
甄嬛与她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深知这碗药的重要性,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喝了下去。
槿汐接过空药碗退下,随后轻轻抚摸着肚子,笑道:“那臣妾便进去了。”
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期待。
胤禛微笑着看着甄嬛,温柔地说道:“去吧,朕在这里等着你。”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让甄嬛感到一丝温暖和安心。
齐月宾先行步入寝殿,她手中的盘子盛放着珍贵的珊瑚,她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置在床上那福寿延绵图案的红缎被正中,显得格外庄重。
甄嬛随后走上前,她先伸手在床角的金帐钩上挂好了福袋,动作轻柔而熟练。
紧接着,冯若昭与齐月宾也各自走上前,分别在床角挂好了福袋,祈福之意溢于言表。
四位妃嫔的动作默契而有序,共同为这永寿宫增添了一份祥和与安宁。
这时,冯若昭和齐月宾都已挂好福袋,两人先行走了出去。
甄嬛见二人退出寝殿,殿中只剩下她与皇后宜修。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成全臣妾,肯为臣妾亲手挂上福袋。”
宜修系好福袋上的最后一个红结,淡淡地回应道:“本宫身为皇后,理应如此。”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甄嬛感受到药效在发作,扶着腰肢,强忍着汤药在身体中游走带来的渐渐强烈的痛楚。
她尽量保持着如常的神色和声音,缓缓说道:“论理应当如此,可是论情,皇后心中一定很恨臣妾吧?”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似乎在试探着皇后的内心。
宜修闻言,目光微闪,却并未直接回答。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甄嬛,仿佛要从她的眼神中看穿她的心思。
甄嬛也毫不示弱,她直视着皇后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应。
宜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静。她的目光落在案上甄嬛送来的观音像上,语气冷淡地说道:“本宫送你送子观音,就是希望你能在菩萨面前平心静气,安分守己,不要乱了心神影响到皇嗣。”
甄嬛垂下眼皮,慢慢地说道:“皇嗣是否受影响,全在皇后,不在臣妾。”她的声音虽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宜修挑起精心画过的秀眉,问道:“此话怎讲?”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满。
甄嬛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坚定:“难道不是么?顺娘娘心意,皇嗣得保;逆娘娘心意,母子俱损,多年来,皇后娘娘一直如此统御后宫,臣妾实在很害怕,哪天若是得罪了娘娘,娘娘就容不下臣妾腹中的孩子,就像当初百般陷害臣妾一般。”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对宜修过去行为的指责和对未来的担忧。
宜修闻言,愠怒道:“放肆!你居然敢如此污蔑本宫!”
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显然对甄嬛的言论感到十分不满。
她转过身,怒视着甄嬛,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
甄嬛强忍痛楚,拉住宜修,对着床边案上供奉的观音,凄厉地喊道:“污蔑?皇后娘娘敢不敢对着神明发誓,发誓从未毒害过皇嗣,从未谋害过嫔妃,更未谋害过臣妾!”
她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冤屈都倾诉出来。
宜修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甄嬛,冷笑道:“本宫是六宫之主,怎会与你发誓做这无稽之谈!”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冷漠,仿佛对甄嬛的指控毫不在意。
甄嬛死死抓住皇后的手腕,不肯放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皇后娘娘不敢了么?齐妃是怎么死的,富察贵人小产,恬嫔再也生不出孩子,一桩桩,一件件,数不胜数,您做下的亏心事,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要将所有的冤屈都喊出来。
宜修恼怒地甩开手,而甄嬛瞅准时机,手上一松,便脱出了她的手。
甄嬛身子一仰,脚下一个不稳,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
而她的自己肚子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那供奉观音的香案的角上。
只听“哐啷”一声,白玉观音像随着她惊惶而痛楚的尖叫声,碎裂成无数片。
血气上涌,巨大的疼痛似滔天巨浪吞没了她。
宜修一脸惊恐地喊着:“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慌。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甄嬛会受伤。
里头的动静十分大,胤禛早已冲了进来。
他看见甄嬛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地呻吟着。
他的心猛地一紧,快步走到甄嬛身边,将她扶起。
甄嬛昏过去前,只听见了胤禛在她耳旁担忧地呼唤:“嬛嬛!”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只余下那无尽的痛楚和胤禛的呼唤声在耳边回响。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只能紧紧地抓住胤禛的手,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