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话,大家还是很感激他们的。
昙昼出去溜达一圈,手上就被塞了不少吃的玩的,她对外依旧是那一套说辞,问就是“半仙”。
不过,因为这身份,在城中行动确实是方便不少。
扶馀楚从城门口回来之后就脸色怪异,他连着灌了两大壶水才道:“师姐,我发现了。这结界防的只是我们。城里的百姓依旧可以出去。”
“猜到了。”昙昼眯眼啃着手里的鸡腿,“昨日那猎户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啊。这怎么了?这城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扶馀楚不明所以。
昙昼白了他一眼,“你傻!就是因为没看见才不正常。他白天的时候就出城了。我估计这结界防备的只是我们这些修者。”
“嘶,所以……小五他那个爷爷真的是修者?”
昙昼:“……”
“你还真信那是他爷爷啊?”昙昼叹了口气,“你没发现我们到这城里这么久,不仅是小五,就连那些船员都没有看到吗?那么多大活人总不能平白无故消失吧?”
扶馀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藏起来了?”
“如果只是藏起来就好了。怕就怕在是……”
话音未落,昙昼奇怪地抬眸朝着城门口看去。那里聚集了一群人,男女老少皆有,那架势像是在围观什么大事。
扶馀楚也注意到了,他思索片刻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那些百姓还想邀请我来着。说是什么有天灾发生,他们要向上天祭祀祷告。这好像是洛川城的习俗吧还是什么。不过我想这就是一处秘境,连天道都没有,他们祈愿能向谁祈愿呢?”
“谁说这个了。你看那个人。”昙昼忽然掰着他的脑袋朝人群中的一个方向扭去,“眼熟不?”
扶馀楚:“……师姐,你别用刚刚啃过鸡腿的手碰我!!”
昙昼笑道:“没呢。我刚刚用清净诀洗了手的。”
扶馀楚这才扭头朝那个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黑袍人,身形大小压在袍子下面看不真切,但是他一眼认出来了:“这、这不是那个神使吗?还真是冤家路窄!嗬!居然还敢露头,看我不——”
“等等。”昙昼拦住他,目光锁定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台子上,有点像是行刑台——实际上也确实是,此刻一个年纪大概七八岁的孩童被压着脖子压在木台上。
一个刽子手举着大刀重重斩下,鲜血飞溅而出,那孩童的脑袋咕噜噜掉在地上滚了两三下便被一个黑衣人提了起来,是昨晚那个神使——也或许不是,但是装扮是和昨日那人一样的。
那孩童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恐惧,原本澄澈的眸子此刻充血鼓涨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这表情与周围的一圈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昙昼探出去的灵力察觉到什么,五指微微一蜷,“没有死气。”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并没有被控制,或许是像自己一样并不信神,又或者是孩童心智未开不懂神明不懂信仰,总之,那孩子与周围的人是不一样的。
扶馀楚一怔,喃喃道:“没有……死气?”
此时,黑袍人提着头颅走向一对夫妇,那应该是孩子的父母,他们不知在交谈着什么,只是那对夫妻的表情十分的激动——不是愤怒的激动,而是欣喜的激动。
紧接着,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刽子手用大刀将那孩子的四肢剁了下来,他用一个大铜盆接住那孩子留下来的血水……
“呕——”扶馀楚不忍再看,直接扶着墙干呕起来。
同类相残。
人面、血口、兽相——宛若阎罗。
不,甚至比阎罗更可怕,比厉鬼更可怕。
他们甚至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昙昼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她上辈子也是三十三魔之一见惯了恶心场面,也见过魔修为了疗伤吸食血液,但是——这群人是怎么做到干了这种事还满脸享受的?就仿佛那孩子的血是什么琼浆玉露一般。
然后,两人眼睁睁看着神使满意地提着脑袋往城中央那棵大树走去。
扶馀楚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们、他们——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祈愿?这些人当真还是人?他们真的还有一点人性吗?还有孩子的父母……”
说到后面他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微微噎了一下。
“这所谓的信仰,能让一个人丢盔卸甲,什么理智什么善良全都抛弃不要,最后沦为兽性、恶性的奴隶。若是有一天他们连身为人最基本的本能也丧失了,我都不敢想象这里会变成怎样……”扶馀楚唉声叹气,神色悲怜,“师姐,我们有办法帮他们吗?”
昙昼轻轻歪了下头,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体内原本存在的就是人性,而不是兽性?”
扶馀楚直接被她开口的一句话就惊住了。
昙昼似乎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温声道:“何况,帮?你准备怎么帮呢?万一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呢?只是在这次秘境里人人都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本性。他们可以为了自己活命而罔顾他人性命!只要他们自己能活下来就可以!这就是人性,并不是什么兽性。”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她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
“而且,他们未必想改变这种状况。你可有看见他们脸上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吗?这就是他们自愿的。自愿为了那个‘神’奉献。”
扶馀楚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又觉得她的反应怪异。
最后他张了张嘴迟疑道:“这个角度,我没想过诶……可是,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啊!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入城那天给我们粥的老婆婆和老爷爷吗?他们就是好人,我相信这城里也都是好人。”
“所以啊,”昙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长睫压下,“在大多数修者的眼中凡人如蝼蚁,是随时可弃如敝履的。只有傻子,才会为了蝼蚁拼命。”
“师姐!”扶馀楚气得直跺脚,“没办法就没办法嘛!我们可以好好想办法,但是你好端端又骂我干嘛?”
闻言,昙昼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嗤,“谁说你傻了?我是在说……行吧,反正这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与我无关。傻子。你忘了你是怎么恢复正常的了?只要把他们身体里的黑气抽出来就行了。就先从那神使下手吧。”
扶馀楚也挺没心没肺的,闻言也不计较昙昼骂他的事情了,“好啊好啊!我早就看那装神弄鬼的玩意不爽好久了!”他摩拳擦掌,提着自己的银枪就冲了出去。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到达城中央的时候,神使正在把那个脑袋挂上树,忽然感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他只是个凡人、没有什么神通,一下子就被制服住了。
神使被压在地上的时候满脸愤怒,“你们怎么敢在树神面前这样做?!你们这是冒犯神明!会下地狱的!”
“你有毛病吧!”扶馀楚举着银枪诧异的同时更多的是生气,他怒火中烧一把抢过那孩子的头颅,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衣来小心地包裹好。
神使裸露在外的眸光微微一动,手指不动声色探入腰间要取什么东西,但是被发现了,扶馀楚一把夺了过来——那是一颗能土遁的灵力丸。
果然!背后的人果然是修者!
“说!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扶馀楚冷然道,他甚至不愿意承认对方是无极的人,这样草菅人命的人,怎么可能是出自他们无极?
修者就可以草菅人命吗?!
“我是不会背叛神主的!”神使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之处,他梗着脖子喊道,“神会保佑我!你杀了我神明会开罪于你!你会永坠无间!”
“你——!简直不可理喻!”扶馀楚快气疯掉了,好几次都想直接提着枪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哦——神主。”昙昼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笑笑,怎么听怎么像是嘲讽。
神使瞬间将愤怒的目光对准她,昙昼并不理会,只是笑嘻嘻道:“你认为你的神会保佑你,那么你又为什么会落到我们手上呢?你的生命不应该是由你的神掌管吗?可现在,只要他轻轻在你脖子上一划,你的生命……叭!就没掉了呢。”
扶馀楚惊悚地看向她。
你这语气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从内心击垮敌人,永远是最狠辣却有效的方式。
神使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干脆道:“你不用离间我和神主的关系!我是不会向你们屈服的!我对神主忠心耿耿、死也不悔!为了神主而死是我的荣誉!”
昙昼白了他一眼,直接一道灵力探了出去。
忽然,她顿住。
就是这个空档,一道白光闪过,等到两人再次看清楚时,那神使已经消失不见,长枪哐的一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