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想的？”扶馀楚懵懵地看着两人。
    昙昼平时说话跳跃也就算了，为什么小五这个小屁孩说话也这么跳跃？
    ——不对，小五不算小屁孩，顶多只能说是化成人形的时间短而已，才五年，在外界这个岁数还是个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呢。
    小五沉默片刻道：“如果是姐姐你，会怎么选择？”
    昙昼闻言不屑道：“我自然是选自己。我可没那么伟大为了刚刚认识几日的人奉献自己——甚至可以说我都不认识真正的他们。”
    “哪怕救了这里的人又如何？这天底下有多少的秘境多少人像他们这样的处境。难道每一个人都能救得了吗？你问我怎么想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你怎么想，最后去死的又不是我。”
    原本她就在想，为什么生命树提醒她要到土地庙看一看，为什么要刻意提醒她小五的事情，是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违逆天道，最后她只发现了石碑和小五。
    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很早就说过，人们认为信仰之力是一个神的力量来源，同时民众的信仰也可以创造出一个神。小五显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或许是信仰的力量不够、人数不够——又或者这个方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小五确实是一个背离天道的存在。她和小五的初见本就是有预谋的，生命树说：小五是这几年成型的，所以她昙昼是个有大气运在身的人。
    从这一句话开始，就奠定了这个破局之法在于小五，而非她昙昼。
    所有人等了万年，并不是等不来一个天命之人，她可以说历代的无极前辈里肯定有那么几个天命之人。可是他们为什么死？为什么没有成功？
    唯一的解释就是，信仰之力。
    “可是，”小五歪头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落寞，就像是落了水的小狗一般无助可怜，“我的降生就是因为这个。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生来背负的。”
    “随你。”昙昼懒得再劝，“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好。”小五不再说话，目不斜视地将手中的竹篮放在地上，从中间取出三柱香用火折子点燃后放在石碑前的供炉内，从昙昼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不住抖动的睫羽。
    半晌，昙昼听到小五轻声说：“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昙昼：“……启程去哪？”
    小五奇怪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问我这种话。”他顿了顿又缓声道，“我知道的也不算全面。全都是这五年来伊祁哥陆陆续续跟我说的。这里是一处秘境——是叫风雨天一阁罢？我记不太清楚了。总之大概就在两万余年前无极的先祖创造了此处秘境。
    整个洛川城的布局大概是呈现‘区’字形的，往东边穿过一个个小村落便是海域，其余三面环山环水。若是发生海啸、山崩此类天灾，洛川城的人完全避无可避。而从北边一路直行翻越三座大山便能到达穆林，穆林的正中央是一座白色高塔，那是整个秘境的正中央位置，也是秘境的核心中枢所在。”
    扶馀楚大概听懂了一些又好像没懂，奇怪道：“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秘境里会有人？总不能是这秘境自己孕育出来的吧？短短两万年，里面的文明程度怎么可能和外界差不多？”
    昙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人每次重点都抓不对呢？
    不过也确实。她一开始没有仔细想过这些。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外界来的啊。”小五似乎不知道他说这话有多么的诡异，敛眸笑道，“两万余年前无极所处的地方原始部落扎堆，那一年部落里来了一个外人，带去了瘟疫、疾病。那病来得蹊跷且迅猛，几乎是一夜的时间整个村子的人都倒下了。
    首领听说山顶住着一群仙人，便冒着生命危险爬了足足七千二百丈高的山崖。结果却被山口的结界拦住了，于是那首领在山门前跪了一夜，等第二日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全身已经血肉模糊磨出骨头了，他的四肢都在爬山的时候摔断了，加上连日瘟疫、病痛的折磨他如一具枯骨。那群仙人将他好好安葬之后，便下山去驱邪除害了。”
    只是那瘟疫和病实在是古怪至极，治好的人又会无端发病，甚至是身体素质极好的修者，也难以豁免。
    于是整个无极的医修丹修药修全部上阵，不眠不休了整整半个月时间，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山底有【厄】，只要他们还是个人、还有七情六欲就会不断地被荼毒侵害，直到死亡。
    所谓的【厄】，便是诅咒。它会带给人灾厄、病祸。
    而这怨念也不是突然出现的，是有人带来的。
    所以当这个结果宣布，整个部落的目光都对准了那个外来人。
    瘟疫由他开始，灾厄也是他带来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呢？又不是神仙。这人无非就是奔着谋财害命来的呗！
    整个部落的人群情激奋，虽然最后这病是治好了，【厄】也祛除了。但谁都没想到那个外人宁死不屈，死前更是留下诅咒，要让这整个部落的人都不得好死。那日天道降下了三道天雷，昭告世人诅咒的成立。
    没有人知道这人的滔天恨意从何而来，但总之，【厄】已经彻底融入山底的灵气之中，山底是不宜居住了。
    整个部落准备举族迁移，可是【厄】并没有放过他们。只要他们还在天道的视野之下，他们就注定永生永世受到【厄】的侵害。
    恰好这时无极的一位炼器师炼制了风雨天一阁，众人合计商量之后，便打算让部落里的人都移居到这里面。
    风雨天一阁的选址也就坐落在部落的原地点，成了如今的思过崖。
    可虽说秘境里没有天道，前几百年他们也算是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但是那诅咒随着时间的推移，居然在每个人的血脉里狠狠扎根，拼命生长。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非命，他们方才醒悟过来——诅咒，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它深埋在他们的血液之中，腐蚀着他们的骨肉、灵魂。
    死前厄运缠身，死时不得善终，死后不入轮回。
    刚开始生命树的力量过于弱小，能保护的人还是有限的。依旧每年都有数不尽的人死去，眼看着庞大的部落最后锐减到不足百人的惨淡状况，后来入秘境历练的修者自告奋勇，想为他们谋求一条生路。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一切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人才对仙人那般敬畏。
    扶馀楚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哪怕是死也要拉他们一起啊？而且他诅咒有妻子的人鳏、有丈夫的人寡、有父母的人孤、有孩子的人独……嘶，我头一次听到这么恶毒的诅咒。”
    小五将竹篮里的东西收好，起身道：“是呀。所以他们才会创造出我，因为我是信仰之力集天地运势而生，而他们身上的诅咒正好是关于人生的、运势的、天命的。只要用白塔之上的灵珠融入我的体内，再让他们饮下我的血，他们就可以摆脱这生生世世困扰他们的诅咒。只是，在那之后要破除风雨天一阁的诅咒带所有人出去，这才是个更大的挑战，目前来说我也没有经历过，并不知道具体的方法……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话落。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昙昼了，她微微眯着眼睛，眸光深沉而悠远，回想起了另外几件事。
    “饮下，你的……血？”扶馀楚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愣愣道，“所以你们说的，是这个意思？你会死是吗？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