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晚课还没开始，昙昼偷摸溜达到了如懿峰。彼时的伶舟眠正在和师弟师妹讨论药理知识，其实大多是师弟师妹在说，她在一旁不耐烦地听着，如果对方的错误实在离谱她才会烦躁地开口提醒一两句。
    几个师弟师妹也算是习惯了她的性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见到昙昼来了，几人十分识趣地腾出位置。
    听见关门的声音，昙昼一下子也不装了，直接暴露本性一个背跳坐在了桌子上，她拿出一颗灵果啃了一口道，“丹药炼好了吧？”
    伶舟眠捧着医书的手顿了顿，她起身走到大排的药柜面前，轻车熟路地取出一瓶丹药递到她手中，“得加大剂量了。”
    昙昼轻轻“嗯”了一声。
    伶舟眠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你的天魂得快点找回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怎么也变得和老妈子一样了。”昙昼轻轻啧了一声，轻盈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明天我就要下山历练了，你这丹药准备的量够吧？不然我死半路了魂魄也得飘回来找你。”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她三言两语打破，伶舟眠没忍住笑出声来，可是觉得好笑之余更多的是悲伤，天魂残缺之人死后焉有魂魄在世呢？不过是她逗自己开心的罢了。
    两人谁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只是谁也没有挑明了说。
    青云峰的晚课素来是谁都要参加的，也就只有昙昼这种刺头天天缺席。不过因为她的理论知识雄厚，每每长老刻意刁难之时她总是能回答得完美无缺，是以长老们虽然对她恨得牙痒痒却都又无可奈何。
    今日昙昼破天荒来了一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明日下山的弟子必须接受长老颁发的令牌。
    给她发令牌的是暴脾气的七长老，见到她姗姗来迟只是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
    毕竟他每次挑刺都会被昙昼怼回去，久而久之他也懒得说昙昼什么东西。
    七长老敲了敲手中的执法棍，示意昙昼伸手出来。
    那是一枚古朴的木质令牌。领完令牌之后的所有人都要坐在蒲团之上书案之前抄写一卷经书，这经书的大意其实简单，就是要下山之后惩凶除恶，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昙昼抄着抄着就开始有些犯困，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到了最后差点脑袋一磕睡死在桌面上，然后她就被逮住了，然后她就被敲脑袋了。
    七长老可算是逮住她的错处了，这一下可算是下了力道，把昙昼敲得眼冒金星，半晌还没缓过来。
    经书的抄写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昙昼才开始犯困，尤其是平时这个点她已经躺在床上开始自己的美妙生活了。
    但是七长老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磋磨一下她的惰性，现在抓住时机怎么可能不珍惜？当即下令让她多抄三遍经书。
    三遍经书听着虽然少，但每一遍经书都要抄一个时辰左右，这样算下来，她要到明天天亮之时才能抄完。
    “修者不仅仅要修炼自己的修为，还要修炼自己的心性，抄写经书能让你们沉下心来。这是为了你们好！”七长老意有所指地说道。
    昙昼看着面前两句话就能概括却写了上万字的经书：“……”
    燃薪达旦，戒律堂内烛火通明。昙昼抄到后半夜的时候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搭在窗口的位置。
    四目相对，那人慢腾腾挪了出来，整个人暴露在烛光之下，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小心放在桌上道：“师姐，吃点东西吧。”
    来人正是夏酌光。
    昙昼打开食盒一看，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这里面装的糕点全是她爱吃的，果然还是夏酌光好啊！瞧瞧她几个师弟师妹见此只会幸灾乐祸。
    尤其是萧寂离开之前还特意嘚瑟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卷经书以示嘲讽。
    这让昙昼极度不爽，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拿出一块桂花糕来小咬一口，甜腻腻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去，夏酌光看了眼昙昼抄写到三分之二的经书，想了想道：“我帮师姐抄吧？”
    “……别！”昙昼吓得直咳嗽，半晌才缓过劲来道，“就我那狗爬字和你那簪花小楷，谁眼瞎都认得出不是一个人写的。这要是被七老头知道了，我指定得被他丢下水牢去受罚。”
    “好。”夏酌光浅笑一声，后又满怀忧虑道，“师姐此番下山，万万小心。”
    “自然。”昙昼挑了挑眉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也不是三岁孩子了能护住自己。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我去凡间给你带。”
    夏酌光没有说话。
    昙昼只当她又走魂了也不在意。
    次日，此番下山历练是由内门弟子带着外门弟子一起历练。而昙昼带领的一个小队只有寥寥十人。
    林间热闹，外门弟子在山上待了几年光景还是头一次下山历练，不免对万事万物都感到好奇。
    这次历练为期三月，一直到七月份才结束。
    半路在山腰处休息的时候，昙昼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抬步跟了上去，见一少女在林间翩翩舞剑，剑风灵动。这个时期的修者大多还没有自己的剑意，他们的剑也是最能体现出自己内心的一块镜子。
    这孩子心思澄澈。
    昙昼如此想道。谁料那人似乎察觉有人偷看愕然转身，目光相击的瞬间昙昼的心里浮现出一抹了然，果真是她。
    易环佩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扭捏道：“师姐……”
    “你原来被分到我的队伍了。”昙昼倒是觉得两人有缘，也乐意指点他几句，“方才你那一剑使得不错，但是如果力道上再重几分会更好。”
    下山的路很长， 要经过一段荆棘丛林。夜色正浓，她正拿着地图仔细思索接下来要去哪个地方，忽然身后犹犹豫豫被推出来一个小弟子，小弟子涨红了脸色捏着衣角道：“师姐，你有吃的吗？”
    说完，他及身后的一众弟子脸色都羞赧起来，还透着一点紧张，按理来说这些内门的师兄师姐品格高傲，最是嫌弃外门弟子麻烦，大师姐又是出了名的性格古怪，听到他们的要求会不会骂他们呢？
    谁知昙昼只是愣了一下，“吃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些弟子大多只是炼气修为，还没到可以辟谷的程度，他们无极也穷，供不起这么多弟子的辟谷丹。
    叹了口气，昙昼伸手一剑挥开面前的荆棘丛林，剑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将所有人困在里面，她道：“我去寻些灵果，你们在此处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