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我先赶车回去。”
    身后，传来贺怀平的声音。
    贺秋荻连忙转身爬上骡车：“我跟你们一块儿回去。”
    岚县到石榴村距离不近，徐家人过来，估计也才来没多久。
    这个节骨眼跑来贺家，想必没好事。
    要知道，上一次徐家来人，还是好多年前徐雨诗流产的时候，小孟氏跑来石榴村数落贺老太，说贺老太过分苛刻徐雨诗，让徐雨诗操劳过度，导致她把肚子里的男胎给流掉了。
    那次徐氏流产，让贺老太很长一段时间没脸见人。
    这次徐氏怀有身孕，又是多事之秋，徐家的人再度上门，只怕是没安好心。
    骡车抵达贺家。
    金翠花耳尖，很快就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一看到贺怀安，就快言快语的说：“怀安，岚县那边已经开始征军役，徐家只有一个儿子，原本是不用出军役的，但徐家的长孙超过十岁，徐家不再只有一个男丁，二嫂的哥哥就要被征军役了。徐家想花钱找人替，但徐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来贺家借。阿娘不肯借，二嫂在哭，二嫂娘在哀求阿娘借钱呢。”
    来了！
    征军役！
    花钱找人替？
    贺秋荻突然想到了什么。
    上辈子，按理说，贺家有贺怀章是当官的，虽然就是不入流的小官，但贺家还是免征徭役和军役的。
    但贺怀平还是去修筑军事防地。
    会不会是替徐雨诗的哥哥去的？
    以徐雨诗的性格，好像还真做得出这种事。
    不过，由于小说是以贺清雅的视角写的，很多事情，都是贺清雅以为的那样。实际上，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徐雨诗到底会怎么选择，还得再看看才能做结论。
    听到金翠花这番话，贺怀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贺怀安开口问：“阿娘怎么说？”
    “阿娘肯定不借啊。张嘴就是五十两，整整五十两呢。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徐家这笔钱，肯定是有借无还的。”
    贺怀安皱眉：“怎么会这么贵？”
    贺秋荻也觉得很贵。
    去征军役，又不是去征兵。
    这两者区别很大的。
    正军役，就是修军师驻地，帮忙运送粮草，做后勤工作，等忙完后，是可以离开的。
    征兵役，进了军营，就很难再离开。
    往年找人顶替兵役，也就五十两而已。
    找人替兵役，不该这么贵。
    金翠花叹气，道：“郦城的守备在给郦州各城增兵，尤其是岚县和宁远县，兵役，军役和徭役的通知已经下到各村里，官府不会再给人开路引，让人离开永宁府。现在大家都在传，等秋收后，我们跟西戎人必有一战。这时候的军役和兵役没区别，都是卖命的活。五十两，就是买命钱。”
    贺秋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平时军役是军役，兵役是兵役。
    可一旦开战，大头兵不够用，参加军役的这群青壮，会被原地点兵，被迫转为需要上战场的炮灰士兵。
    西戎若是要开战，郦州不能只依赖从全国各地调派来的军队，自己本地也要征兵役和军役。
    官府的动作，加快了即将开战的流言的传播速度。
    贺怀平下了骡车，沉着脸往家里走。
    贺怀安连忙拽住他：“二哥，这次听阿娘的。”
    闻言，贺怀平的脸上浮起一抹难堪，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嗯。”
    “阿爹。”
    贺清雅红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贺怀平，就好像看到救星，她哽咽着说，“阿爹，外祖母来了。要跟贺家借五十两，阿奶不答应。”
    贺怀平淡声道：“我知道了。”
    贺怀平跟贺怀安并肩着走进贺家。
    贺秋荻紧随其后。
    堂屋里，徐氏默默的坐在一边抹泪，看到贺怀平，就好像看到主心骨。
    她连忙起身，过来抓住贺怀平的手苦苦的央求着说：“当家的，求求你，救救我哥吧。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苦，要是秋收后去征军役，他会被活活累死的。”
    贺怀平冷眼看着她。
    “雨娘，你想我怎么救他？”
    徐雨诗道：“求阿娘借给徐家五十两银子即可。”
    贺怀平叹了口气，说：“你可知道，我一年到尾不吃不喝，最多能赚十几两银子。五十两，我得干三年活，才能赚得到。”
    徐雨诗垂眸。
    “是啊。你每年都能给家里赚好十几两银子，你求求阿娘，阿娘会答应借这笔钱的。我保证，徐家有了钱，一定会还。”
    贺怀平失望的看着她。
    金翠花在旁边，忍不住的说：“今天徐家来借五十两，明天堂叔父家也需要一百两，金家需要二百两，还有石榴村的乡亲们，谁家没有军役，阿娘都借吗？这岂不是要把贺家挖空？贺家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啊。”
    听到金翠花插嘴，徐雨诗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徐雨诗把目光从金翠花身上，挪到贺怀平脸上，不跟金翠花纠缠。
    “怀平，我哥吃不了苦，这事你知道的。西戎人就要打过来，迟早会有一场苦战，若是我哥哥被迫加入战场，他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身板，真的是必死无疑的呀，你救救他吧！”
    徐雨诗的话音刚落，小孟氏就直接朝贺老太跪下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孟氏苦苦哀求起来：“大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求你看在我们是彼此仅剩的血亲的份上，救救您的外甥吧。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如果是以前，小孟氏不会给贺老太下跪。
    但如今形势所迫，能帮徐家的人，就只有贺家了。
    贺老太错开身，冷漠的说：“你别跪我，早在我弟弟去世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兄弟姐妹了。你娘不配做我孟家人，你也不配。”
    小孟氏狡辩说：“大姐，当年小弟身体亏虚严重，药石无医，就是我不拿走药费，他也会离我们而去。我……我去买肉，就是想给他做顿好吃的，让他饱着肚子上路，别做个饿死鬼。你不能因此迁怒我啊。”
    说着，说着，小孟氏泪水涟涟，痛苦不堪。
    “大姐。我跟你一样爱小弟，知道只有小弟还活着，我们姐妹俩才不会被欺负，我又怎么会想害他，想他死呢？”
    贺老太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吗？事情过去三十年，我就能忘记当初的情景，你就能颠倒是非？你就可以岁月史书了？给弟弟治病的钱，是我给人做工赚的，我没给你，是你偷走的。”
    “我找了你很久没找到你，弟弟在茅草棚里苦苦熬了很久，你都没回来。你吃饱喝足，拿着吃剩下，打包回来的鸡腿，说你是为了满足小弟的心愿才偷走了我的钱？你真当我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