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萨拉几乎无法冷静思考,恐惧驱使着她疯狂挣扎。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会吸进去更多的乙醚。
她试着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很快,盖在她脸上的毛巾被人拿开了。她感到自己被两个人拉着搬到一张担架上,手脚被捆上了绳子。
萨拉想起这是贝姆莱特运送精神病人的常用方式,她在心中冷笑一声,看啊,这些人真的打算给她安上一个“疯子”的名号,然后关在贝姆莱特一辈子呢。
尽管吸入的乙醚不算特别多,但是很快,萨拉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沉,她不得不在担架上咬住自己舌尖保持清醒。
黑暗里的一切都被放大了,恐惧伴随着自己被运送时发出的响声被无限放大。风中似乎传来了两个人的交流声,萨拉祈求着,假如真的有幽灵,那不如现在就现身救救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微弱的触感中宣告着紧张,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滑进自己耳边的头发。
此刻恐惧和无助反而成了她保持清醒的最好的兴奋剂,一路上她试图寻找逃离的机会,祈祷着有人能帮帮自己。但都没用,反而自己的身体几乎软的厉害,她吸入的药物不只有让人失去意识的效果。萨拉逐渐感到了绝望。
另一边,飘在半空的两个幽灵一路上都在三个麻瓜的头顶聊着天。
“哦,我亲爱的十二小姐啊,这里的风真让人,我是说鬼,感到寒冷。”厨师长说,“真没想到麻瓜中也有内心冰冷如石头的家伙,让我想到那个把菜刀剁进我脑袋的徒弟——我就是评价他的菜烂的和狗屎没区别,他就这样对待我。”
他略有愤慨地看着下面的两个护士:“人人都说,护士是白衣天使,要我看她们就是披着白被单的魔鬼。希望我们的萨拉小姐能度过这次难关。”
十二小姐不得不提醒厨师长:“先生,你别忘了老板的命令是让我们保护好萨拉,而不是在这里聊着天,说着废话。”
“这就是我想说的,可是你看,她们把萨拉小姐绑在担架上,还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很明显,作为幽灵的我,只能用我头顶的菜刀吓唬麻瓜,杀人都是恶灵干的事情。”厨师长略有忧伤地说,“不对,等等——”
他和十二小姐同时对视了一眼,与此同时,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种连麻瓜都能感受到了阴冷寒湿的不安气息散发出来,萨拉在担架上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但很快松开了。
“护士长,她,她好像动了。”在后面的护士,萨拉记得她的名字,叫尼希米,是个胖胖的女人。此刻她正在低着头试图看清担架上的萨拉,但是场景太昏暗,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看清萨拉的动作。
“别给我分心。”护士长哈索恩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但是萨拉敏锐地从对方声音中捕捉到一些兴奋,“接下来的事情可由不得你,如果失败了,我想院长也不建议再多你一个。”
恐惧让尼希米收起了声音,萨拉则是试着偷偷睁开一条缝,试图看清地下室有什么。
房间被布置成手术室的样子,最中间是手术台和一些手术用品,而房间两侧则是一排牢笼。隐隐约约可以在里面看到一些人的身影。萨拉心里突然升起一点希望,如果可以,说不定她可以寻得牢笼里的人的帮助。
整个地下室安静极了,都能听到天花板水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萨拉感到自己被人搬离了担架,放上了手术台。
现在,两个人都离开了她,地下室的门也没关,或许就是最好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在萨拉试图从手术台翻起的时候,听到了尼希米尖叫的声音,那叫声包含着的恐惧和惊骇,让听到的人都不免心生绝望。
与此同时,传来了护士长虔诚的诵经声,还伴随着她的几声怒吼:“我不认识你们,给我滚开!不是我杀的你们,你们这群万恶的……”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随后是护士长发出的一声短促的尖叫。
萨拉迅速睁开眼睛,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地下室的两个女人如此惊讶了。
那些手术器材摇摇晃晃地浮在空中,一个头上沾着血,打扮成厨师长的鬼魂,狞笑着挥舞刚从自己头顶上拔下的菜刀。
而在他身边,一个凌乱头发的女人大笑着从尼希米和护士长的身体里传来传去。被幽灵触碰的滋味可想而知的不好受,尼希米几乎要失去知觉,而护士长则是在结结巴巴诵经,试图赶走这些幽灵。
萨拉躺在手术台上,被这副荒谬恐惧的景象吓得几乎没法正常思考,她感到自己身体软的厉害。房间里的其余两人似乎都没发现手术台上的萨拉已经醒来,正在尖叫,萨拉很快意识到这点,随后狠狠咬了一口舌头。
舌尖被她咬出血,疼痛刺激着她连滚带爬地从手术台翻了下去,在地面偷偷挪动自己的位置。
很快,护士长发现了醒来了萨拉,双眼瞪大:“你这个贱蹄子——”
她的声音凄厉,但是却让萨拉觉得有些好笑,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地面上的两个人可能是做贼心虚,不然为什么会半夜把她给移到这间地下室?
护士长哈索恩伸出手,试图拉住萨拉,一边动还一边说:“你这个女巫!你就应该被烧死!”
萨拉甩开她冰冷黏腻的手,拔腿跑出地下室。
而能够行动的哈索恩突然意识到似乎两个幽灵无法对她产生实质性伤害,她忍着恐惧,把地上的尼希米用脚踢醒:“给我醒来!别装死了!要让那个女的逃出来,我们都得完!”
而半空中的两个幽灵对视一眼,觉得这样吓唬也没用了。十二小姐立马跟上跑出地下室的萨拉,而厨师长则是把半空中飘着的那些手术刀、盘子、止血钳一口气砸到两个女人身上,拍拍屁股跑回事务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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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踏入贝姆莱特时,兰比亚斯敏锐意识到这里似乎比之前的不同,更加冰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黏腻的气味,被黑暗笼罩的建筑下面似乎藏着一些不可见人的怪物。
话痨的厨师长在他身边碎碎念:“梅林啊,这里真的不祥——不祥——竟然有这么多枉死的人,连灵魂都没被放过——”
他应景地打了个抖:“要我说,老板和你说干净跑的举动是正确的,这里真的有不少血案。”
“什么意思?”兰比亚斯拔出魔杖,小心地将自己藏在墙角边,小声地问,“这里难道有什么恶灵吗?”
“比恶灵还要危险,兰比亚斯先生!”厨师长愤愤地说,“最起码我没见过这么令我恐惧的麻瓜,好几只的摄魂怪!那个地下室里面关着的可能还有几只阴尸,所以我建议你找到萨拉和十二小姐后赶紧跑!”
阴尸?还有摄魂怪?兰比亚斯瞪大了双眼:“你是说这里藏着几个黑巫师?”
“不好说。”厨师长摇了摇头,“你要明白,作为幽灵,我们也最多只能察觉到一些同类的气息。至于那些黑暗生物……”
厨师长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病房里的那些浑浑噩噩的精神病人:“那个地下室的牢房里,我和十二小姐闻到了阴尸那特有的气味,还有摄魂怪那咯咯的笑声。”
兰比亚斯和厨师长一起沉默了,他们穿过一条条走廊,避开巡逻的护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与陈旧气息的味道,无声地讲述着这里的悲伤与痛苦。脚步声在这空旷的走廊里回响,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厨师长带着兰比亚斯停在了一个病房前。
“就是这了。”厨师长低声说。
很普通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牢房,铁栏杆后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在身上施展幻身咒的兰比亚斯忍不住问厨师长:“你确定萨拉小姐就躲在这里吗?”
“我确定,奇怪,我的确感觉到了十二小姐的气息。”厨师长飘过铁栏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这时候一颗海藻头,准确的说是顶着凌乱头发的脑袋从天花板探了出来,正是十二小姐。
“萨拉小姐藏在床底下,我在警戒周围。”十二小姐温和地说,随后看向了床上装睡的病人,“是这位先生让我和索拉小姐进来的。”
“真是感谢你!好心的先生!”厨师长高兴地说,“实不相瞒,你的做法更加体现了一位经受过良好教养的英国绅士该有的行为。啊,请告诉我你的家族是谁,我相信你们家代代都是绅士!”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终于睁开了眼,无奈地看向头顶上的两个幽灵:“劳驾,别吵了行吗?外面的那些家伙迟早会进来……”
“啊,对了,我还有位同伴在外面,请你先让他进来,与我们一同共商大计。”厨师长伸手碰了碰病人,对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接触幽灵比自己想象中更冷。
“当然可以。”病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说起来你们是哪里的幽灵,霍格沃兹的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外面的兰比亚斯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解除身上的幻身咒,敲了敲栏杆,道:“他们不是霍格沃兹的,是m.r.s事务所的。”
房间里的病人感到自己的血管在一瞬间凝固,他转头,看到自己的童年好友隔着铁栏杆对自己微笑。
“好久不见,达斯。”兰比亚斯压下自己喉咙里涌上的悲伤,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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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能成功,先生。”院长办公室内,护士长站在院长面前,声音带着颤抖说道。在她身后,尼希米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巴塞洛缪·威廉姆斯看着办公室内自己祖先,同时也是贝姆莱特疯人院第一任院长的画像叹了口气:“你让我对你说什么好呢,亲爱的哈索恩。那么多的新鲜孩子离开了这里,还有个主动找了灵媒……而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行。”
哈索恩坚定地说:“这次出现了两个幽灵,我们相信那个女孩会是个女巫。”
这句话吸引了巴塞洛缪的兴趣,他转过身子,饶有兴致地用手指敲着桌面:“你确定?”
哈索恩迟疑了一会,随后说:“有一个幽灵跟着她离开了,似乎是在保护她……”
“真是荒谬,为什么不能是别人保护她呢?你被恐惧和自卑压低了自我,哈索恩。你忘记我说过的了,巫师才是该被我们压榨和从世界剥离的存在。”巴塞洛缪说,“在大洋彼端,我们的姐妹还在为着这伟大的理想去奋斗,她真心希望与我们一起开创那伟大的未来。”
他冷漠的眼睛落在了恐惧发抖的尼希米身上:“好了,好姑娘,你不用再恐惧了,真可悲。你展现出来的战斗意识少的可怜,哈索恩,带她去劝诫室休息一下。”
尼希米瞬间跪在地上:“不,不要这样,威廉姆斯先生!我会勇敢的!”
哈索恩拉起她,手上的力气大的如同铁钳,似乎是觉得一直挣扎的尼希米太过吵闹,她一巴掌拍在她脑袋后面。尼希米的头垂了下去,失去了意识,被哈索恩拎着头发带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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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两侧,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青苔,岁月的痕迹在这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门楣上,一盏昏黄的灯泡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光影,仿佛是某种未知生物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每一个接近的生灵。
门房里的老人打了个哈欠,似乎是错觉,他突然看到两个男人凭空出现在贝姆莱特前面的空地上。
老人迅速站起身,提起煤油灯试图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然而只看到被风卷起的枯叶,医院外空余一人,仿佛刚刚出现的二人只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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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斯带着二人二幽灵在贝姆莱特的走廊里穿梭,感谢五人组(假如把两个幽灵也当人的话)中唯一的那个巫师,他们穿行还算顺利。
“十二点之前,只有护士在a地区进行巡逻,但是十二点之后……”达斯咽了咽口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外面经常会出现一股奇怪的气味,很潮湿,而且心情也会变得很差。之前也有病人尝试越狱,但是很快就被抓到了。大家都说,是外面巡逻的幽灵抓到的他。”
“这个我没听说过。”萨拉忧郁地说,“我之前一直在b地区巡逻,我以为两边都是半夜一点就结束的。”
“不……我想可能是a地区和b地区的人员不同。”达斯皱着眉头,“这里很奇怪,我之前在b地区接受的治疗……很残忍。但是a地区,一开始只会把我们放在一个小屋子里,但是……”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遇到多年未见的好友,让他的心情振作了不少。但是回忆起那地狱般的经历,达斯依旧格外痛苦,只能蹦出一句话:“我真希望能在睡梦里死掉。”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兰比亚斯停住了,他带着几人向后退去:“有东西过来了。”
无尽黑暗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与此同时,萨拉感到自己全身的汗毛竖起。内心的情感随着体温的下降疯狂流失,她颤抖着抱住自己试图取暖。
萨拉身边的达斯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是它们,它们来了。”
“天哪……”两个幽灵惊恐不安地在半空飞着。
而兰比亚斯拔出了魔杖,坚定地说:“跑。”
他转过身,决定不告诉其余人他看到了什么: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披斗篷、身高可及天花板的怪物。
那是摄魂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