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盖尔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窗外晨曦破晓,咪咪缩在自己身侧睡着觉。
少女麻木地看着天花板,自己,好像昨晚就那样在安塔雷斯的背上睡着了。
为了解决血咒,连续一个月的睡眠不足,在英法两地来回走动的疲惫,过山车般的情绪起伏,紧绷到差点失去弹性的神经,拉扯到险些断裂的心弦。
即便是已经习惯了傲罗工作的阿比盖尔,似乎也不能接受这一串串的工作。
睡前的记忆一点点灌回自己的脑中,头顶上的夜空弦月如钩,几点星星伴着冷月,安塔雷斯背着自己和她说话。
那个时候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对着安塔雷斯说了很多藏在心里的话,还亲口说出了“讨厌孤独”“觉得自己很烦”这样奇怪的话……啊啊啊,阿比盖尔没忍住捶了捶床。
回想起来,为什么当时的自己要那么说啊!真的太难为情了吧!
而且为什么安塔雷斯会一本正经地回复她,安慰她啊!
不行,不能再想了,现在差不多是早上六点,直接起床准备上班吧。
结果等到阿比盖尔洗漱完毕走到一楼,看到的是微笑着的阿不思、一脸严肃的阿不福思,以及乖巧坐在椅子上的安塔雷斯。
阿比盖尔默默收回自己的脚,总感觉这个时候下楼根本不是个好选择,还是直接在楼上幻影移形去魔法部比较好。
但是阿不思已经提前看到了她,举起手里的咖啡杯,轻声说:“晚上睡得怎么样,艾比?”
“感觉不错。”阿比盖尔略有尴尬地转过身,随后走下楼梯,坐到阿不思对面,“额,爸爸你今天起的挺早的。”
“我昨晚一直在猪头酒吧,艾比。”阿不思淡定地说,“安塔雷斯是我留下来的,我听说你们前段时间确定了关系。”
这时候阿不福思手里托着两个盘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瓷盘轻轻地被放在桌子上。
阿比盖尔突然觉得自己的胃在燃烧,很明显,昨晚安塔雷斯把自己送回家的时候,打开门,同时遇到了正在一楼等着自己的阿不思和阿不福思。至于安塔雷斯成为自己男朋友的事情,家里的两个家长都还不知道。
好消息是,阿不思似乎对安塔雷斯和她交往这件事的接受态度良好,他更担心他们两个进行到哪一步。
坏消息是,阿不福思似乎格外不满,眼睛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既然这小子说你们一个月前成为的伴侣,那你们的关系,进行到哪一步了?”阿不福思严肃地开口。
阿比盖尔低下头,说起来,自己和安塔雷斯这段时间,好像就是握握手、拥抱,再过火的事情也没有。
但要是加上a先生和伊戈尔组合的话,好像就要有些未成人不适宜的感觉了,犹豫再三,阿比盖尔还是乖巧地说了出来:“额,舔脖子?”
安塔雷斯在一边正襟危坐地疯狂点头,今天的他似乎安静不少,可能是因为是学生时期的老师就坐在对面吧。
不知道为什么,阿比盖尔总觉得面前两个大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肉眼可见心情好了不少的阿不思高兴地给安塔雷斯的盘子夹了点培根,而阿不福思则是略有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就做了这些……”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些歧义,阿不福思清了清嗓子,随后问:“没做更加过火的吧?”
“没有。”阿比盖尔咬着叉子,用盘子接阿不思递来的鸡蛋,说,“阿不,我和安塔雷斯成为情侣才不到一个月,你们太过紧张啦!”
这个时候,阿比盖尔才意识到早餐时两个大人的不寻常,她放下盘子,狐疑地看着他们:“该不会……你们觉得我和安提……”
她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略有离谱,但是看到面前两个突然心虚起来的大人,阿比盖尔突然使坏:“爸爸,叔叔,我和安提两个人才二十几岁,你们是不是想多了?”
阿不思低着头疯狂咳嗽,看起来是被咖啡呛到了,阿比盖尔默默地看了过去——说起来,阿不思好像说过自己是19岁和格林德沃认识的,并且成为了爱人……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格林德沃才17岁吧!
“爸爸……你们当年,是不是……”阿比盖尔的眼神逐渐犀利。
阿不福思突然拿起盘子,说:“厨房里面还有鸡蛋煎着呢!”
看着要逃离战场的阿不福思,还有低着头假装咳嗽听不到餐桌谈话的阿不思,阿比盖尔沉默了。
两个过去在爱情上“犯过错”的男人,一个几乎可以实锤了,另一个刚刚已经自乱阵脚了,到底是以什么心态怀疑她做错事的啊!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餐桌上的四个人结束了早饭。
在去上班的时候,安塔雷斯走在阿比盖尔身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我不会逼迫艾比的,接吻也好,还是拥抱也好……艾比想要的爱人,我……”
“但是,安塔雷斯,我其实一直没问你一件事。”阿比盖尔深吸一口气,早餐时的事情提醒了她一件事,相对于继续和安塔雷斯保持着战友的关系,成为伴侣的确为她增添了新的不安,“我……其实一直在担心,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从朋友转变成单纯荷尔蒙的关系……”
“啊?可是我完全没那么想的啊。”安塔雷斯一脸理所当然地和阿比盖尔复盘,“我们现在是战友,但是我想让艾比成为我的亲人和爱人,就是说,格局打开嘛!”
已经形成的内核不会改变,而安塔雷斯的举动则是在邀请阿比盖尔更加接近他的生活,不,准确的说,对方在邀请阿比盖尔彻底进入他的世界。
意识到这点的阿比盖尔脑袋当场宕机,直到上班的时候,被诺特拍着肩问:“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大马路上被帅哥搭讪了吧,哈哈哈。”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幽幽地问:“诺特,你以前和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会对对方说,请成为我的家人、朋友和妻子吗?”
“啊……那个啊……”诺特低头思考了一会,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等等,真有人和你告白了?”
但是那边的阿比盖尔又陷入了沉思,而在她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没人能让她开口。
又过了几天,《预言家晚报》上报告了巴塞洛缪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按照晚报的说法,这个人的家族似乎是肃清者的后代。
于是在贝姆莱特事件在麻瓜社会引爆的一星期后,忒修斯在办公室宣布了这么一个消息。
“过几天,美国的傲罗要来一趟。”忒修斯皱着眉头说,“麻瓜那里出了个大事,有一个叫做巴塞洛缪·威廉姆斯的男人,是当年的肃清者后代。已经确定了前三天在圣玛丽小镇发现的那两只摄魂怪是那他饲养的,贝姆莱特地下室还藏着一些已经没用的阴尸。”
魔法部调查出来的结果自然和麻瓜警局调查出来的不一样,不过阿比盖尔倒是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还挺快的。不到一天,他们就确定了,从19世纪开始,威廉姆斯家族便和摄魂怪勾结,将贝姆莱特的部分病人的灵魂送给摄魂怪当成口粮。
他们在地下室对一些灵魂被摄魂怪吸走的病人进行开颅手术,用来研究人体,或者是将那些失去灵魂的麻瓜卖给一些有奇怪性癖的富豪。
但是傲罗们更加关心地下室的那些阴尸,按照忒修斯的说法,那里面有些阴尸因为未知原因丧失了行动力,初步判断是时间太长,逐渐失去了行动力。可惜因为时间过去了一星期,很多痕迹都被破坏了。
涉事人员中的萨拉已经失去了那个夜晚的大部分记忆,而那个报警的侦探似乎并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份,魔法部暂时认为对方是个麻瓜。
至于美国魔法国会,他们一向和麻瓜不和,那里的巫师社会甚至比英国还要封闭。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审问巴塞洛缪·威廉姆斯,询问他是否认识其余的肃清者后代。
“毕竟塞勒姆审巫案在那边的历史上也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吧,那边的巫师精神紧张也是正常的。”忒修斯耸了耸肩,道,“大家到时候尽量给一些帮助,让事情和平解决是最好的。”
“那巴塞洛缪会怎么样,他只是个麻瓜吧?”阿比盖尔问道。
“按照他的罪行,哪怕美国傲罗不出手,他也是板上钉钉的死刑,他们这次过来,也是因为历史原因。”忒修斯斟酌道。
阿比盖尔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忒修斯走后,诺特又一巴掌拍到阿比盖尔后背:“想什么呢?我可提前说一句啊,虽然我也挺讨厌那些个背叛同胞的家伙,也埋怨过很多受限于现实因素的悲剧。但阿比盖尔,你记住了,很多时候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不让历史的悲剧重新发生。”
阿比盖尔一愣,然后明白诺特是以为自己是为身为肃清者的巴塞洛缪不能被魔法界审判而生气,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有,诺特,我只是在想,麻瓜和巫师的和平相处中,真的横跨了太多事物了。大家明明都只是人类,当年的巫师和麻瓜为何又非要爆发战争呢?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或许麻瓜和巫师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保密法》的存在并不是所谓的保护巫师,也不是为了保护麻瓜,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因为我们彼此无法理解,一旦意识到有异类存在,只会知道去掠夺、去征服、去扩张,而交流的成本远比降维打击来的更加高昂。不仅是巫师与麻瓜这样,麻瓜中的那些不同国家也是这样。
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许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吧。而这些,在以人类为标准的尺度上看待,我们的任何举动的目的竟然如此低级且基础。”
这下是轮到诺特沉默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第一天认识阿比盖尔:“你一直都在思考这些?”
“不,只是随便想到的。”阿比盖尔说,女孩将视线又重新放在手边的案件卷宗上,“假如巫师和麻瓜现阶段无法理解彼此的话,那我们只能增强彼此的了解了。巫师的存在远没有我们中的很多人想象的那般强大,而和平也从来不只是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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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洛缪·威廉姆斯的事情在白鸽会里也引起了不少争论,阿比盖尔看着已经确定是美国人的两只秃鹫,他们似乎对这件事的反应格外强烈。
“毕竟是美国人嘛,不过我听说因为巴塞洛缪,美国魔法国会已经盯上在纽约的一个反巫组织,好像叫什么第二塞勒姆协会。”古费坐在沙发上,淡定地说,“不过我想,也就是因为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威廉姆斯的事情才会同时吸引麻瓜和巫师的注意。”
因为《预言家晚报》提前报告出巴塞洛缪的真实身份,这位主编最近可谓是备受关注。阿比盖尔猜测,对方甚至也推动了整个事情在美国魔法界的爆发。
这段时间,那些从美国来的傲罗各种找渠道去和伦敦警局,还有监狱里的巴塞洛缪接触,获得了不少证据。
麻瓜社会现在正处于战争结束后的迅速发展阶段,真正引爆人群注意的是萨拉的身份,阿比盖尔不知道,原来她还是位军官的女儿。
至于魔法界,塞勒姆审巫案本身就是个敏感话题,加上现在因为巫粹党,巫师麻瓜间的对立显得格外尖锐。
不管如何,巴塞洛缪·威廉姆斯被判死刑都是大快人心。
古费问阿比盖尔就不担心某些人借势再掀起矛盾,毕竟不少人都看着呢。
“我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借着这事去起波澜。”阿比盖尔淡然,“威廉姆斯家几百年下来,害死的麻瓜已经是巫师的几倍了。而且,古费先生的下一刊不是也在写了吗?那些麻瓜尸体的惨状,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古费沉默了,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对着斯波尔喊道:“好过分!斯波尔,看看你教出来的学生,竟然直接利用我诶!”
斯波尔放下今天的《预言家晚报》,略有无语地拍了拍古费的手背假装安慰,说:“不还是你赶着去写的,怎么了,现在后悔了?好好写吧。”
这么说着,斯波尔又把视线转到阿比盖尔身上:“不过我倒是想说句公道话,这段时间的报告,都是安塔雷斯写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最近文章怎么写的这样又冷又一针见血,原来是他写的。”阿比盖尔笑了。
只是这话引的古费假装“yue”了一下,对着斯波尔抱怨:“双标!”
威廉姆斯的事情在十二月份总算是告一段落,那边纽约也确定第二塞勒姆协会的拜尔本也是当年的肃清者后代之一,只是看在对方的确是个麻瓜的份上也不好动手。只能随时监视。
接下来的几次报告,安塔雷斯有意无意地,开始往当年塞勒姆审巫案那些被诬告成麻瓜的后代采访。
他们大多数都对当年的事情保持着后悔的态度,也有一些当年亲历者的后代承认祖先做的事情格外邪恶,甚至感到了极度的罪恶。
最后,安塔雷斯这么写到:“……看看历史上,似乎也是印证这种善恶循环。这种事情看来十分荒唐,事后也显得不可思议,但几乎无人可以逃脱,人人会像吃了迷魂药一样,自觉或不自觉地参与互相迫害。
这种恶的循环总没有头,反复再反复,很多所谓的辩论,到最后,往往变成近似你死我活的对立,每个强大的赢家都表露企图要以消灭对方为胜利者。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埋着罪恶的种子,一旦得到适当的条件和土壤,便会滋长蔓延,人类只能被动地,强行地控制。
多元,容忍,自由的保障必须有相应的法律制度,独立的司法,立法和政教分离等等是能看到比较行之有效的办法,也是现代社会的重要标志。”
他将历史上的猎巫运动的照片,还有贝姆莱特病人的照片放在同一块版面,历史和现在进行着强烈的对照。
在那之后,魔法界关于威廉姆斯事件的舆论,也没怎么出现有人故意带动节奏,巫师们都对贝姆莱特事件中的麻瓜保持着同情。某种程度上,一个巫师和麻瓜共同的敌人,倒是莫名其妙地缓和了魔法界一些对麻瓜的仇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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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盖尔打开那块金怀表,里面放着一个亚洲女人的照片,看起来是麻瓜技术拍的。那女人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左右,但是眼睛却空洞麻木。至于那张脸,乍一看和阿比盖尔简直一模一样,除了眼睛周围那一块。
母亲看起来是个有着丹凤眼,清秀脸的大美人,下巴略尖,眼睛有一点痣。
黑发就那么泻了一肩,据说东方人会用云朵和乌鸦的羽毛形容女人的头发,阿比盖尔以前还不信,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比这个更加会形容了。
她应该是有着白玉一样雪白皮肤的,阿比盖尔想,只是对着镜头冷生生的。面色苍白,颓靡的好似幽灵,她安静,也或许不像表面看着的那么安分。
阿比盖尔怀疑那镜头后面恐怕就是自己的便宜生父。她皱了皱眉,一个格林德沃家的男人,那多半是能做出抛妻弃子的故事的。也有可能被抛弃的只有自己,但那又如何。
她把怀表放进抽屉,找了个小盒子牢牢锁住,和一堆不用的东西放在一块——
——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