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您好。”
    老者露出和蔼的笑容。
    季秋点点头，“您好。”
    “不用客气，叫我张叔就行，请跟我来。”
    方月没有一起进去，而是转身朝副楼走去。
    “不一起吗？”季秋皱眉望向她。
    方月扯起一抹笑，眼中是季秋看不懂的情绪：“我等你就好。”
    只让她一个人进去，还搞那么神秘。
    季秋心下瞬间浮起阴谋论，该不会要把她卖了吧？？？还是觊觎她的美貌想强行占有？？？
    天呐...
    她越想越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走进主楼内部，脚下是厚重的地毯，站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内部是很简单的装修风格，显得低调内敛却不失奢华。主人蛮有品味的嘛，这审美和自己不相上下。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屋子的主人一看就是个年轻人。
    就两层楼还安了部电梯？？这人是得多懒？？
    “您上楼左转直走，小姐在书房等您。”
    季秋一听他这么说有些不悦，什么大人物要搞这么神秘？
    但她的内心仍然是崩溃的，还好是小姐，你要是来个老爷少爷，结束职业生涯就结束吧，说什么她也得掉头就走。
    “麻烦您了。”内心的坍塌不影响表面的镇定，她强牵起一抹笑道谢。
    “不麻烦，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才对。”
    季秋简直想为他的谦和有礼竖个大拇指，心中的不安情绪顿时消失不少。
    楼梯也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甚至比地板上的还厚。
    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念头：这位小姐难道腿脚有问题，生怕自己磕着摔着？
    站在二楼的走廊，由于一楼客厅的挑高设计，这里依旧可以俯瞰整个客厅。
    尽头是一扇被关上的门，季秋走的很慢，她下意识放轻脚下，因为二楼的走廊没有铺设地毯。
    抬手轻扣，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木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请进。”
    正欲再敲的手指僵在远处，季秋瞳孔微缩，几乎是不可置信。
    这一声犹如春风拂过大地充满生机，她的万年不变的心久违地波动涟漪。
    它正在一圈圈扩大，直至牵动她的整个心神。
    有一个答案等着她去印证，她迫不及待却又紧张万分，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咔嗒。”
    门开了。
    女人端坐在一面硕大的落地窗前，深灰的窗帘遮挡住阳光的侵袭。
    宽大的衣袖显得她格外娇弱，脸上是遮不住的病气，发白的嘴唇和披散开来的黑发却挡不住她堪比妖孽般的绝美容颜。
    那双冰蓝色眼睛，季秋再熟悉不过。
    当初遇见何晚书，正是因为那双透着浅蓝的眸子才对她的大胆行为宽容几分，不然依照季秋的性格，话都不会和她多说。
    沈泊舟嘴角牵起笑，眼底是深深的眷恋和柔情，轻声说道：
    “姐姐，好久不见。”
    “我好想你。”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直到滴落在由于紧张而交叉紧握的双手上她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流了泪。
    本来应该高兴的，很久不见了，不是么？
    这副场景经常出现在梦中，她差点也要以为这还是梦。
    一个无休无止，永远不会醒的梦。
    她想告诉自己抑制住，强扯起唇角，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阿舟...”
    沈泊舟滑动轮椅，很吃力，这对她常年带病的身子来讲，有些难。
    不过，她的季姐姐就在面前，爬过去她也愿意。
    季秋不可能傻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泊舟动作。
    她快步上前半跪在沈泊舟腿边，紧握着她那双修长略泛着凉的双手。
    有太多太多话想说，最后季秋还是问了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微哑的嗓音中还带着丝丝颤抖：“你的腿...怎么了？”
    沈泊舟抽出右手轻轻抚上身前人的脸颊，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没事的，出了点意外。”
    见她眼底满是抗拒，季秋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窒息疼痛蔓延全身，她迫切地想知道沈泊舟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终究还是理智战胜情感，她不想在两人重逢的日子让她回忆痛苦。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忍住泣音，季秋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说起来她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六年？还是七年？
    应该有九年了吧。
    是啊，沈泊舟刚上高中就分开了。
    一晃原来已经过去九年了。
    那时候她忙着证明自己，疏忽了沈泊舟，再打算关心时，人已经走了。
    明明比她小了足足四岁，却总是成熟的根本不像小孩。
    如今，那个总跟在她后面的小屁孩也长成大了。
    “怕你不要我了...”
    沈泊舟眼中的脆弱一如她们第一次见面。
    ——
    “妈？！这是谁？你怎么让她随意进我房间啊？”
    彼时季秋才十四岁，她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女孩，惊慌无措的样子和眼底浮现的脆弱格外惹人怜惜。
    如果身上没那么脏就好了，她在心中嘀咕道。
    “你乱吼什么，还有没有礼貌了？”叶广琴冲着季秋吼道。
    说着，她拉着季秋的手臂强扯着她进入房间。
    那时的季秋更加腼腆，脸红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倒并不是她不喜欢沈泊舟。
    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的沈泊舟立马看出季秋的窘迫，露出讨好的笑，糯糯的嗓音响起：“季秋姐姐好，我叫沈泊舟。”
    “小沈真乖。”叶广琴笑着夸道。
    “你带泊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个暑假她都住我们家。”说完，她又转头朝沈泊舟柔声道，“你和姐姐一块玩，有什么不懂的问她。”
    小小的沈泊舟扬起嘴唇，脸颊肉挤成一团格外可爱。
    只是眼底的怯懦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作不了假，季秋看着那双独特的冰蓝色眼球愣神。
    真好看啊。
    原来是爸妈资助的特困儿童，季秋内心浮现从前偷听到父母的聊天内容。
    沈泊舟从小被人遗弃，也被人收养过，不过又被遗弃了。
    小地方的人觉得她那双眼睛是不祥之兆，收养她的那对夫妻死后谣言更是愈演愈烈。
    在孤儿院被虐待，被排挤，被霸凌。
    这就是沈泊舟童年的全部。
    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有很多伤痕，明明遭受了那么多痛苦却还是愿意微笑面对世界。
    “你名字真好听。”季秋瞬间后悔起刚刚露出的嫌弃表情。
    她蹲下靠近沈泊舟，彼时沈泊舟刚好十岁。
    “你的眼睛也好漂亮。”
    由心夸赞，这双冰蓝色眼睛就像深海里的海妖赛壬般吸引着一切，充斥着悲悯可仿佛里面又有炽热的火焰不停地燃烧着，想让人一探究竟。
    沈泊舟露出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觉得她的眼睛好看呢？
    ——
    季秋一听她这么说。心脏瞬间感到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用利器击打过。
    自从十八岁退学，她整日浑浑噩噩，唯一的想法就是证明自己。
    整日关在房间内写文章，她几乎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沈泊舟好不容易趁着假期过来一趟，她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讲，更没有耐心陪她玩。
    后来收到的就是沈泊舟被亲生父母接走的消息，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张开双臂紧紧拥住沈泊舟单薄的肩膀，抽泣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不禁将这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都是她的错。
    自十岁起，沈泊舟每个暑寒假都会住在季秋家，她很开心也很期待，她非常珍惜和季秋待在一起的 时光。
    直到突然出现的所谓家人强行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