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宫中一片祥和宁静,只偶有几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鸟翻动着草木,御花园中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咔嚓——”一袭明黄色衣摆踩过小径上的枯枝,惊飞了树丛中的鸟儿,在御花园中掀起了小小动静。
随那衣摆主人朝寂静方向越走越远,花园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许久后,离那被踩碎的枯枝几丈远的花丛微微颤动。
长秋宫后殿中,太后已换上寝衣,忽地想起些事,又坐起身问一旁的玉嬷嬷:“聘礼都已抬回去了吧?”
“哎哟,奴婢的好娘娘,您问好多回啦,六礼已过了五礼了,就等王爷娶姑娘进门,您就有儿媳妇儿茶喝啦!”玉嬷嬷忍不住打趣道。
“是是,哀家要有儿媳妇儿茶喝了。”太后喜笑颜开,“问名未过钦天监,御书房那边没问起吧?”
“此等小事,皇上哪会过问,现下皇上满心都在筛选秀女。 ”
太后蹙了蹙眉:“还未进宫面圣,有何好看的?”
“不知,许是想提前留意吧。”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也行,后宫热闹,子嗣才昌盛。”
见自家主子沉默片刻,玉嬷嬷将玉枕又轻轻放在床榻上:“娘娘若是困了,便快歇下吧。”
“不知为何,却不是很困。”太后把玩着无字玉牌,又问道,“这几日王爷都在做什么?”
“听说将姑娘抚养长大的长辈已到京中了,这几日王爷正带着姑娘和那长辈在京郊四处游山玩水。”
太后又将身子支起:“你家王爷怎地如此不懂事,长辈来京,竟也不邀进宫坐坐?”
玉容不知,她却是知道将元曦养大的是一位道观中的道长。
因先帝在时也曾请过名道入宫为宋楚渝批命,说宋楚渝文韬武略,成婚却不易,只管等缘分,不可强来,又说他有吉星相护,凡事皆能逢凶化吉。
现下看来却是一一应验了,故而她对道士是心怀敬意和好奇的。将祯宁养大的恰好也是一名道士,她便更想亲眼见见了。
“且不论寻常人家 ,即便是高门大户,没有宫中召见也不可进宫,王爷想必也是怕叨扰了娘娘。”玉嬷嬷倒是忍不住为王爷多说了几句。
“到底得同哀家说一声,不然哀家如何知晓?”
玉嬷嬷也只能陪笑。
“罢了,你明日传个口谕,让祯宁和她的长辈一同入宫吧。直接来长秋宫便好,皇上那边事务繁忙,便不用去请安了。若御书房那边问起,就说是哀家说的。”
玉嬷嬷掩嘴笑,太后爱护犊子这一点是从未遮掩过的。
也没话聊了,太后正欲躺下歇息,却听殿门又被轻叩。
她朝玉嬷嬷使了个眼色,玉嬷嬷便前去开门。
两人也不知在外头说了些什么,没多久那人就走了,玉嬷嬷行色匆匆跑回榻前。
“太后,那边又去长门宫了。可要派人盯着?”
太后蹙着眉却未直接回复,又问:“上回去了多久?”
“去了半个时辰。”
“竟去了这么久?”太后诧异,思忖片刻又问,“最近可有召见后宫美人?”
“只翻了陈美人和蒋美人一次牌子。”
“如此……莫不是在长门宫藏了娇?但若是藏了娇,直接抬宫中便是,为何如此偷偷摸摸?”太后喃喃,“除非那人见不得人,不会是宫外命妇吧?”
“不会吧,皇上应当不会如此糊涂。今日也未听说召见什么命妇或者朝臣。”玉嬷嬷脸色也白了些,“那可要人去探探?”
太后摇头:“今夜便不去了,明日再想法子进去看看。”
她顿了顿,又摆手道:“算了,明日还是罢了,再过几日宫中选秀,选秀结束后各宫安置了人手,人多了再去。”
水不浑如何摸鱼?
玉嬷嬷自是应承,然就连她也开始好奇长门宫到底藏着谁了,竟会让一个帝王偷偷摸摸前去夜会。
可长门宫地处偏僻,深夜传出的痛苦呼吟自是无人能听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长秋宫传唤的口谕来到了瑞王府,原本打算带元曦和凌霄子再去郊外转转的宋楚渝不得不改道入宫。
不得不说,定了亲的男女出行颇为方便,再也不怕被诟病是断袖,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思及此,宋楚渝更盼着快快将元曦娶进门。
“王爷笑什么?”马车上,元曦歪着脑袋问,“王爷有什么开心的事,可说来听听么?我这几日颇为郁闷,让我也开心开心。”
不怪她郁结,实在是他们爬遍了京郊的山,都没找着什么可疑的洞穴。
就连凌霄子用了多年的罗盘也未发挥作用。
元曦想尽快回元平,所以盼着大婚前尽快找到布阵的洞穴。
宋楚渝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最开心的事便是下月就可以娶你了。”
元曦没想到是这般理由,她怎么感觉自从圣旨赐婚后,他说话越发不忌讳了。
她扑闪着眸子直视他:“王爷趁师傅不在,欲轻薄我,早知我和师傅共乘一架马车了。”
“轻薄?”他伸出手托着她半边小脸,又微微动了动拇指尖,轻抚她细滑的脸颊,“好姑娘,这才叫轻薄。”
元曦只感受到他托着的面庞正承着厚重的温暖,他指尖触及的面颊更是一阵酥麻,还蔓延到她的耳尖,灼得她的双耳一阵火热。
她什么也没回应,只抿了抿唇瓣,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你在念什么?”宋楚渝好奇问道,又见她闭上眼睛,十分认真地继续念,他又重复一遍,“你在念什么?”
“念清心咒。”她瘪了瘪嘴,“可是失效了……”
宋楚渝哑然失笑。
玩笑间,马车已至皇城。
太后已静坐千秋宫前殿等候,然看到凌霄子进门这一刻,她再次感叹缘分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