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立冬,溪江村最近又热闹起来,村里的谈资从罗家和钱家两家的龌龊事儿转移到村西头的新宅子上。
村西头的气派的青砖大瓦房近来有牛车马车拉扯崭新的上好家具进进出出,常坐在桂圆树下的情报大队们最先躁动起来,不多时,全村人都知晓了新宅子已经开始装家具,大概是预备着住人进去了。
也有不少人上村长家打听,村长也是缄口不言,若是碰到夏氏出门或是赶集,夏氏也是打个哈哈就过去,并不与他们多言,倒让人们对这座宅子愈发地好奇了。
林秋缘一家还在忙着挖红苕、拔豆杆,若不是几个娃娃上学带回来这一个谈资,一家子都还不知晓。
问到柳幺舅,他的回答还要好笑,他成天在村口看着马车进进出出,还以为是陆老爷家换新家具呢!他还想着哪天去人屋外捡捡旧货,那也是好东西,柳外公气得就要脱鞋给他两下。
但一家子显然都没对新宅的主人太上心,再怎么着也是别人家的事儿,还不如侍弄好自家的地呢!毕竟地里的收成可不会骗人。
他们家已经成了村里公认的种田的一把手,不为别的,他们家地里的产出总会比别人家的多少一些,去年还不显,今年一家子收割的麦子、谷子、苞谷等粮食都把柳家的仓房塞得满满当当,现在收了豆子,都只能往二楼阁楼上放。
别人不清楚,肖大脚是最清楚的,她时常抱着孙女来串门,见过一家子收粮食,回家话家常时刚好有客人在,上下嘴皮一碰,就把话给说了出去,结果全村人都知晓了,这可臊得肖大脚不行,连忙提了礼来赔罪。
这倒让一家子丈二摸不着头脑,纳闷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何氏连忙拉着肖大脚的手让她坐下,听她说完事情来龙去脉后,一家子都摆手说不要紧让她把礼提回家去,肖大脚才不管那么多,东西扔下就跑,陈氏连忙去追,结果人早跑没影了。
陈舅公和柳外公听闻这事儿也可高兴了,这不就说明他们侍弄地侍弄得好吗?就是他们精心地耕作,才有了大收获!几人走在村里都自豪极了。
听说去年与他们家换了谷种的人家的总收成也比往年多上四挑箩筐,后头不少人家闻着味儿就来了,陈舅公也大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来和他们换谷种。
更有机灵点的,只要是他们家有的种都换上一些,期盼着来年收成能好些。
除了来换种的人络绎不绝外,还有不少人上门打听一家子是怎么侍弄土地的,陈舅公几人也不瞒着,从翻了几遍土、除了几遍草、施了几道肥外,鸭子鹅子的功劳也被大家大夸特夸,一下子就带动了村里的养鹅养鸭热潮,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上一群鸭鹅,娃娃们老远都能听见鸭子和鹅的叫声。
上学的娃娃们也多了个新活计——每日早上去上学时就负责把鸭子和鹅子赶去田里头,下午下学时又负责把它们赶回家。
学堂里也掀起了攀比潮,比谁放得鸭子鹅子多,比着比着娃娃们还会急眼,急眼就开始拌嘴,拌嘴拌着拌着就吵起来,吵起来娃娃们又不敢动手打架,便相约着就请俞先生做判官。
俞先生总是先给一棒子再给娃娃们一颗甜枣,规劝娃娃们多帮家中做些活计,既是培养自己的本领,又能帮家中减轻些负担。
娃娃们听完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回家勤快得不得了,倒把当爹娘爷奶的惊得不行,一问才知是俞先生的功劳,大家都直呼果然还是上学好啊,于是春季开学时,村里的适龄儿童们都被送到学堂来,大大地增加了俞先生的工作量,直把俞先生愁成了小老头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等地里头的作物都收完,天便越发冷了起来,太阳也出来的越来越晚,烧炭的人也越来越多,溪江村整日里都烟雾缭绕的。
柳幺舅去年把烧炭的法子卖给了陆老爷,陆老爷也实在是瞧不上泸溪县的这一点销路,就让给了溪江村的乡邻,村里人都直夸他厚道。
陆老爷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大善人出银钱给村中修路、捐钱修缮祠堂、修学堂、出钱出力疏通河道……村中说得出来的种种,陆老爷都是出了力的,不像其它村的地主似的压榨佃户、长工、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等等。
听闻以前四合镇附近的集贤村有一位恶地主,靠着后头有关系,侵占老百姓的土地,强买强卖,瞧见村里头姿色好些的女子,不是硬抢了去,就是丢下点银两强买了去,谁也不知他把人送去了哪儿,女子们的父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最后还是村里头的秀才公回家探亲,听闻母亲卧病在床、父亲也被打得卧床、妹妹被抢走,震怒不已,拼死把此事捅到了知府老爷面前。
知府大人听闻此事起先也是不信,好歹泸溪县是个上县,又瞧秀才所说不像作假,便派人悄悄去四合镇打听,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知府震怒,亲自来四合镇解决了此事,还把前头的泸溪县县令给撸下马,关进了大狱里头。
后头一查,县令是背了好大一口锅——此时是他县衙里头的主簿受贿,在册子上做了手脚,这个主簿原先是屡考不中的秀才,回乡在亲戚家的酒楼中做了几年账房先生,是做假账的一把好手,后头攒了银子找关系走了后门进了县衙当主簿。
主簿这一职务清贫,他就想着从中贪墨些,刚开始只是一点点地贪墨,还担心被知县察觉,后头发现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让几人查过都无问题后,心大了便开始大胆了起来,借着知县的名头,明里暗里收了不少好处。
若不是被集贤村的秀才捅了上去,他不知要贪墨多少,据说该主簿落马时,知府带人从他家后院的小鱼池底挖出一箱黄金、三箱白银,着实是让人咂舌。
知县也被查出来贪污,但贪得不多,又被定了御下不严的罪名,最后被贬去下县做县令去了,而主簿和恶地主自然是自食恶果,被送去大狱,没收财产充公,人也人头落地,倒是成了十里八村的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