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上除了陈氏和何氏,还有孙义舟小夫妻,牛车还未停稳,车上坐着的陈静娴就瞧见茶肆院子里头站着的堂妹,连忙招呼道,“静姝!你们果真在这儿!”
“阿姐!三郎,是阿姐他们回来了!”
院子里的陈念口中的漂亮姨姨听见声音也赶紧抬头,将目光从月季上移开,看向了牛车,看清来人,不由得眼前一亮,果真是阿姐!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廊下的男人道。
陈静娴扶着丈夫的手下了牛车,姊妹俩就抱作一团,像是许久未见般。
“阿姊,济川兄……”陈静姝身后的男子也连忙上前见礼,孙义舟也连忙回礼。
“厚德兄……对不住,原本是请你二人来吃生辰酒,只是……”
“济川兄不必如此,令祖西去之事,我二人也知晓……节哀……”
被称作厚德的男子脸上满是惋惜,半点不满也无,伸手做请状,相邀孙义舟二人进屋。
“再怎么说,除去别的不说,咱俩都是姻亲兄弟,我二人既到此处,还是得去上柱香的……”
林秋缘瞧俩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不由得牙都泛酸,若是让她每日都这般咬文嚼字……真是不敢想,林秋缘不由得一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还是大白话好啊!没有那么多讲究!
“怎么了乖乖?是不是冷?风有点儿大,三儿,我们就回去咯!晚点给你送饭来……”
陈氏和何氏下了牛车,走回去也用不了多久,二人把位置让给了陈静姝二人,陈氏牵住林秋缘的手,何氏牵着陈念,站在篱笆外和柳幺舅打着招呼。
牛车先行,林秋缘几人慢悠悠地在村道上晃着,手里还抓着飞蓬草这边打一下,那边戳一下,戳着戳着就变成了几人互戳,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到了村中央,陈氏交代几个娃娃自己回家去,她和何氏要去一趟孙家烧香,几个娃娃点点头,直接就往桥边跑着。
“这样,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家!就从桥上开始,怎么样?最后到的那个扫一旬的地!”
林夏至率先跑到桥头,双手叉腰看着身后的几人,发起了挑战。
几人没有不应的,唯有小冬瓜陈念跺着脚,“不公平不公平!我跑不过你们!”
“妹妹,你牵着念丫做裁判怎么样?”林夏至瞧了瞧兴致不高的妹妹,提议道。
林秋缘巴不得呢!连连点头,牵着陈念过了桥,站在桥头,让几人准备。
“各就各位!预备备!跑!”
林秋缘想都没想,就开始发号施令。
跑字还没落下,陈家和三人就冲了过去,经过林秋缘二人身侧时还带起一阵风。
瞧着冲出去的几人,林秋缘这才牵起陈念,姊妹俩蹦蹦跳跳地就往家走。
最后是林夏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跑到了最后头,包了家中一旬的地,娃娃们回到家中就找各自的娘叽叽喳喳地说着,屋里头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第二日,娃娃们上学时,学堂里并没有孙义和的身影,一问才知他需要哭丧迎宾,和先生请了假,直到他爷爷下葬后,才会回来上学。
娃娃们坐在教室里,若是竖着耳朵仔细听,还能听见村东头的哀乐和哭丧声。
说来孙老爷子今年已经六十九,差一岁就成为古稀老人,就能办热热闹闹的喜丧了,但现在卡在六十九的高龄上,不上不下,到底是让人哀愁的。
学堂中不少娃娃都听见了哭丧的声音,年纪小的,还觉得害怕,捂着耳朵直往地上蹲,俞先生见学生们各自都不在状态,索性也不上课了,开始引经据典给娃娃们讲起来关于孝道的故事,这倒是把娃娃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什么文帝亲尝汤药、王祥卧冰求鲤、闵子骞芦衣顺母、董永卖身葬父、郭巨埋儿奉母……二十四孝的故事,俞先生有许多,怕娃娃们贪多嚼不烂,先生只讲了几个,讲完后,便又开始“头脑风暴”环节,询问学生们有何感想。
“可是先生,我并不觉得王祥卧冰求鲤就是孝!我觉得他这是不对的!”随即就有学生反驳道,俞先生也不驳他,示意他继续。
“孔夫子都说过,对于那些善待你的人,要懂得感恩并以善良来回馈;而对于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则要保持公正的态度,既不过分报复也不盲目忍让。但是王祥的继母却是想让他的性命,他若是一味忍让,他继母只会得寸进尺……更何况,他继母听闻他卧冰求鲤被人传颂时,还想下药毒杀他呢!”
“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确实是孔夫子所说,不过这是《论语》的内容了,你是从何得知的呢?”俞先生抚着胡子,很是好奇地问道。
“是跟义和学的,是他堂兄在家念书时,他正好听到,便去讨教了一番,这个卧冰求鲤的故事我们也听过,当时我们还吐槽王祥脑子是不是有大病,为什么不拿凿子或者热水去破冰,而要脱光衣服趴在冰上,等下人都冻傻了,冰再把他也粘在湖面上怎么办哟?”
林秋缘听见同窗活灵活现地学着他和孙义和谈论的画面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她也觉得这些二十四孝的故事多少都有些大病!
就拿埋儿奉母的故事说吧!这不是心肠歹毒是什么?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三岁儿子再能吃能比得上郭巨一成年人的饭量?能把三岁孩子说埋就埋,不是狼人是什么?宁愿把儿子埋了也不让自己饿着,真是“绝世”好爹,郭巨他儿子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他这样的老爹!
跟林秋缘同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起了“吐槽大会”,俞先生也乐呵呵地听着娃娃们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不打断或者驳斥他们。
“那先生,你觉得他们做得对吗?”
“既对又不对!看事情不能仅仅从一面来看,还得站在前人的角度看……”
俞先生又絮絮叨叨地给学生们灌输了一些一时难以接受的新知识,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
唯有林秋缘瞪大双眼,好家伙,俞先生还会辩证法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哲学啊!大智慧啊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