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暴躁的聂震海大手摸向腰间的时候，只听见聂娇娇一声娇呼。
    “爷爷，您快看，那不是叶外公吗？”
    顺着聂娇娇的手一指，聂震海抬头看去。
    医院一楼楼梯口，穿着一件单薄，破着两个大洞短袖海军衫的叶陌上，佝偻着身子背着一个硕大沉重的竹背篓，正步履艰难的往楼梯口的垃圾箱走去。
    他弱柳扶风般的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弯下腰，捡扔在地上的各种垃圾。
    每捡一次，叶陌上都要停下来咳嗽十几声。
    终于走到垃圾箱前，叶陌上吃力的放下身上背篓，修长白皙的手指艰难的把背篓里捡来的垃圾往垃圾箱里倒。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唉，”叶陌上边倒垃圾，边声音哀怨的对着倒进垃圾箱的垃圾说道：“你们也别怨军医大的人心狠，用完了的东西，不管是谁最后都要被当作垃圾，倒进垃圾箱里。”
    叶陌上扶着垃圾箱伤感叹息。
    他一双细长的睡风眼略带忧郁， 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轻颤。
    在整个倒垃圾的过程中，他对垃圾展现出了一种柔弱凄凉的感情，仿佛感受到垃圾被丢弃的痛苦和无奈。
    聂娇娇眼一亮，怎么看着叶外公倒垃圾，竟倒出了黛玉葬花的感觉。
    古风美男子叶外公，在凉风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觉得有一种清新绿茶无病呻吟的美感。
    聂震海却看的憋气，叶老头绿茶级别明显升华了。
    他敢肯定，叶老头一定是听见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才有意背着个破篓子，掐着点出现的。
    就是为了让他二孙子心疼，好逼着他出手教训李院长父子。
    聂宸佑扶额，这么冷的天，外公为了打动爷爷也真是够拼的。
    明明身体还生着病，外公为了装可怜，宁愿让生病的身子雪上加霜，也不穿他刚给外公买的新外套和新汗衫。
    非要穿着那天被李峰有意撕烂的破海军衫，在凉风中飘零。
    正在这时，几个军医大的学生上前围住了叶陌上。
    “叶老头，怪不得这几个月聂宸佑跟你一起住在厕所边上，原来是聂司令下来了。”
    “听说聂司令要去大西北喝西北风了。“
    “聂宸佑今天中午都没来食堂打饭，是不是你们俩吃不上饭了。”
    “有人看见你和聂宸佑中午去了好几趟厕所，是不是你们没钱吃饭，饿大了，跑厕所里偷吃不花钱的屎去了。”
    几个同学哄笑着，嫌弃的推搡了叶陌上一把。
    “怪不得闻着你一嘴的大粪味，离我们远点。”
    哄闹声中，其中一个同学拿出书包里半个发霉的馊馒头。
    “叶老头，我这还有中午吃剩下的半个馊馒头，本来想晚上回家留给我家狗子吃，既然你肚子饿了，我就发发善心，给你吃吧。”
    “吃这个总比吃屎强。”
    说着，他把半个馊馒头扔在叶陌上脚边。
    “谢谢同学。”叶陌上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馒头，就要往嘴里送。
    他仿佛没看出这是一场有意针对他的羞辱。
    “老师，不能吃。”李峰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打掉叶陌上手里的馊馒头。
    叶陌上做出尔康手，也没能抓住滚落进下水道的半个馊馒头。
    李峰痛心疾首，“老师，饿死不食嗟来之食，您的风骨呢？”
    李峰痛心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掩不住的得意。
    叶陌上，你也有今天。
    看看你现在，外科一把刀的手上满是污垢，为了一块馊馒头竟然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
    一阵凉风吹来，叶陌上咳嗽了起来。
    李峰盯着猛烈咳嗽的叶陌上勾起嘴角。
    叶陌上，你的肺炎再不用消炎药，就会进一步恶化，最终演变成走向死神的肺癌。
    “主任总医师，那馊馒头没脏了你的皮鞋吧。”
    叶陌上停止咳嗽后，仿佛完全失去了风骨，他对李峰的痛心疾首置若罔闻。
    叶陌上小心翼翼的抽下他腰间挂着的一块不干净的抹布，狠狠擦了擦李峰漆黑锃亮的皮鞋。
    皮鞋上抹上两道黑印子。
    聂娇娇眼睛笑的一眯。
    断了脊梁骨的叶陌上也知道讨好他了，李峰对着两道黑印子也没在意。
    他压下翘起的嘴角，面容严肃的抬头训斥起这几个学生。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老师，老师他只是犯了错误，被罚在军医大打扫卫生，改过自新而已。”
    “老师不是你们随意扔搜馒头的垃圾桶。”
    李峰说着，上前拿起一个学生怀里的几十张白纸，撕的粉碎。
    他大手一扬，白色的纸屑像漫天的雪花一样迎风洒在地上。
    一阵微风吹过，细碎的纸屑随着微风飘散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李峰低头看着叶陌上，温和的说道，“老师，请您把这些纸屑一个不少的都捡起来，把院子打扫干净了，一会儿，军医大要在院子里给我举办庆祝会，庆祝我被正式授予主任总医师的称号。”
    李峰话音刚落，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起来。
    “快点叶老头，不打扫干净，这个月的保洁费就没有了。”
    “没有保洁费，你和聂宸佑还得每顿饭到厕所里吃屎。”
    “想免费吃屎也没那么容易，你要是不打扫干净了，以后厕所里的屎也不准你们两个免费吃。”
    几个学生跟在李峰屁股后面哇哇起哄。
    凉风中，叶陌上眼眶突兀的红了，他颤抖着手指想捡起压在李峰鞋底的一小片纸屑。
    而李峰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主任总医师，请高抬贵脚。”
    叶陌上抽动了两下肩膀，保持着卑微的姿态，像风中可怜的小百花，就那么默默无语的蹲在地上，等着李峰抬脚。
    李峰微微一笑，他傲视了众人一眼。
    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现在也不需要再装下去了，他今天就是要拿着在军医大德高望重的叶陌上杀鸡儆猴。
    让整个军医大的人都知道，在军医大是谁说了算。
    “宸佑，去扶你外公一把。”聂震海沉着脸冷冷的看着得意的李峰。
    面上有一股难以控制的怒气。
    聂娇娇扶额，叶外公赢了，爷爷还是心软，忍不住踩进叶外公的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