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贾代善的命令,几个仆人上前欲扶贾政起身。但贾政却仿佛钉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他抬头望向父亲,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父亲!”撕心裂肺的喊声在书房内响起。
“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赖大见状忙跪在贾政身边,声音哽咽的说道:“二爷,您就不要再为难老爷了好吗?太太是您的母亲,您不忍她受罚,难不成您就忍心为难老爷吗?”
赖大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他低头看向跪在身旁的赖大,这位忠心的仆人眼中满是恳求与担忧,仿佛也在为这僵局寻找着解脱之道。
权衡利弊后,贾政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罢了,父亲,孩儿这就退下。”他缓缓说道。
书房的沉重木门缓缓合上,将父子间未尽的言语与复杂的情感一并隔绝。赖大迅速起身,紧跟在贾政身后。看着缓缓合上的木门,贾代善疲惫的坐回了书桌前面。
“保龄侯府那里,可曾派了人过去?”
“回老爷,小的一早就派人过去了。”
贾代善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荣禧堂……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暂时没有,需要小的去问问吗?”
“不用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离开书房后,贾政径直往府外走去,任凭赖大如呼喊,都未曾停下脚步。
“二爷,您这是要往哪儿去?”赖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他深知此刻的贾政情绪不稳,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但贾政只是沉默地前行,对赖大的呼唤置若罔闻。
穿过最后一道月亮门,终于摆脱了身后那些试图跟随的下人,包括一脸忧虑的赖大。贾政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直奔马厩而去。
马夫见状,连忙从马厩的阴影中走出,低头哈腰地迎了上来,显然对这位突然来访的主人感到意外。
“二爷,您有什么吩咐?”马夫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恭敬与小心翼翼。
“把踏雪牵出来。”
马夫迅速地从马厩中牵出了那匹通身漆黑、四蹄雪白的骏马——踏雪。踏雪仿佛与贾政心有灵犀,在主人走近时轻轻摇了摇尾巴,眼神中充满了对即将开始的旅程的期待。贾政轻轻抚摸着踏雪的鬃毛,那柔软而光滑的触感让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随后,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踏雪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贾府的大门,直奔向晨光初照的远方。
“赖大哥,这可怎么办才好?”追上来的小厮气喘吁吁,满脸焦急地看着赖大。
看着贾政离开的方向,赖大微微眯了眯眼睛,作为贾政的心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主子。
自己这位主子看似为人正直、谦恭厚道,实则最是自私无情,他今日的失态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不必慌张。”赖大沉声道,“二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要……要通知老爷吗?”小厮怯怯的问道。
“不必惊扰老爷。”赖大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爷公务繁忙,这等小事何须劳烦他老人家。”
“可是……”
“可是什么,有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功夫,早就追上人了。”赖大冷声喝道。
小厮闻言,忙不迭地点头:“是,赖大哥,我们这就去追二爷。”
说完,众小厮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不再多言。赖大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荣庆堂的方向走去。
离开荣国府后,贾政只觉一股郁气从心头升起,他迫切的想要发泄掉郁气。看着热闹的街道,贾政强压住心头的戾气,调转马头往城外走去。
城外,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轻纱般缭绕在山间与田野之上,给这宁静的景致添了几分神秘与幽远。贾政策马穿行于这朦胧之中,踏雪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他心中的某个节奏上,让那份积压已久的烦躁逐渐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随着距离的拉远,城市的喧嚣逐渐被大自然的宁静所取代。贾政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胸腔中的浊气似乎也随之排出,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他放缓了速度,任由踏雪带着他漫步于林间小道,两旁的树木刚刚冒出一点新绿,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添了几分生机与和谐。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薄雾中闯入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
贾政连忙勒住缰绳,踏雪应声停下,前蹄轻扬,随即稳稳地立定。贾政眯起眼,透过朦胧的薄雾,努力辨认着那逐渐靠近的身影。只见那人衣衫不整,脚步匆忙,似乎遭遇着了什么急事。
“来者何人?为何如此慌张?”贾政沉声问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不测。
那人闻言,猛地抬头,见是贾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求您……求您救救我哥哥!”
来人的声音如同清脆的画眉啼鸣,虽带着几分急促与慌乱,却也不失其纯真的质感。贾政心中微动,忙上前几步,仔细查看起来人。
随着二人距离的拉近,贾政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来人大概十五六岁,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裙,黑油油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几缕碎发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狼狈与无助。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纯真与坚韧。
真真是‘目秀澄如水,声柔婉似莺。风拂杨柳细,雨过雾云轻。’又道是‘天然去雕饰,浑然自天成。’贾政不由得看痴了。
少女被贾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贾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样子:“抱歉,是在下唐突了。请姑娘勿怪。你刚才说,救救你哥哥,不知姑娘的兄长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