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自知刚从瀑布跳下就后悔了,瀑布之下深不见底的,以这个高度,就算下面水流再深他们几人也得摔成碎鸡蛋。
想到这,董自知绝望的闭上眼睛,事已至此,正好去和家人团聚。可他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自己,一只巨爪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后背,把他往上提。董自知以为他被是响蛇抓住了,索性不去挣扎,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董哥!董哥!我们好像得救了!”,糯米仔的声音从董自知的耳边传来。
董自知瞥了一眼糯米仔,发现他也被一只巨爪给拎了起来,两只爪子同属一头巨兽的一对后腿,董自知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只巨兽,它体大如牛,一身深浅不一的灰色长毛,正挥舞着一双比单人木床还大一些的银羽翅膀,把他们两人拎到了瀑布前方的一处悬崖高台之上,再轻巧地把他们放下。
这巨兽像马一样坐卧在董自知和糯米仔面前,它像是一种巨犬,外形和犬类区别不大,身上的长毛被洞里的暖风吹拂飞扬,眼睛像是闪烁着火光,一对银白色的大翅膀格外夸张。
沈红云从巨兽后背跳下来,拍了拍它的脖子,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把它抱住,嘴里温柔的说道:“抚安,谢谢你救了我们”。
巨兽听到沈红云的话后,在她面前化为一道火焰,变成了一条虎斑犬。
“巽仔!这怪兽是巽仔变的?”,董自知指着巽仔向沈红云问道。
沈红云蹲在地上,来回抚摸着巽仔的后背,说:“首先,它不是怪兽,是溪边兽;其次,是它变成了巽仔。”
糯米仔:“可你刚才明明叫它福安。”
沈红云:“是抚安,抚镇邪祟,百姓得安的意思,这是它的名字。”
“它就是个胆小鬼,一只怂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台后面传来。
三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长衫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
“父亲!”沈红云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说:“你没事就好,望月码头咱们不要也罢,这些年其他商会和家族都想强行霸占望月码头,可是他们因此也受到了肥遗的诅咒,家里没一个得好报的,家人或死或疯,你又何必非要学他们”。
“原来他就是沈平”,董自知说道。
糯米仔:“董哥,你还没见过沈家老爷吧,也对,他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帮他管理码头的手下和一些客户都不怎么见得着他”。
沈平摸了摸沈红云的脑袋,说:“傻丫头,你爹我又怎么会学那些庸人?望月码头算什么,我要的东西更重要”。他轻轻推开沈红云,走到董自知和糯米仔面前,巽仔凶狠地朝他龇着牙,发出呼呼的低吼。
“就是你们帮我女儿来到这吧,我沈平有恩必报,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今天之后,你们的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沈平对董自知和糯米仔说道。
董自知并没有太在意沈平的话,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沈平身后不远处,那里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漂浮在半空中,身体痛苦的扭曲挣扎。
沈平指着那女人对董自知他们说:“这就是寻城百姓口中流传百年蛇仙”,他走到女人面前,目光充满着期待,接着说:
“我没见过蛇仙,但这个东西绝不是什么蛇仙,而是肥遗,一条意图修仙的肥遗。”
董自知和糯米仔齐刷刷地看向沈红云,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对这些匪夷所思的怪物心生麻木,只是习惯性的想让一个明白人给自己解释解释。
沈红云:“肥遗,似蛇而六翅四爪,所到之处必有旱情。”
糯米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瀑布,依旧源源不断地飞流直下,周围的环境也是湿滑温润。
“这不是到处都有水吗?哪儿旱?”糯米仔说道。
沈平:“那是因为它不想,再像当年闹出百里旱情,说不定又会吸引来几个引虫师,到时候别说修仙了,怕是再逃也难了吧。”
沈平看着董自知和糯米仔,说:“你们两个走到现在,所见到的怪象就算是今后想到死怕是也想不明白吧,夏尘那闷骚劲儿想必也不会和你们解释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下,说:“还不是时候,行,反正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们说道说道。”
“古人把世间之动物分为五类,既蠃,鳞,毛,羽,昆,统称为五虫,在《大戴礼记》有载,‘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 有蠃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此乾坤之美类,禽兽万物之数也。’蠃虫便是咱们凡人,老天偏爱咱们,所以我们天生就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和完整的三尸,这让我们既具有情感也具有理智,也就是所为的‘人性’,可其他四虫却不是这样……”
沈平看着裸女,继续说:“它们天生三魂七魄缺之有五六,三尸亦不全,所以他们没有人一样的情感,没有人一样的理智,只有‘兽性’,不过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老天给世间万物留了一道,所以不管是谁都有资格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奉了道便能拥有特殊的能力,还能有机会变成人,奉道极致者或成妖或成仙,它们便可称之为异虫。善者造福凡间,恶者惑乱天下,为了匡扶正道维护世间,就有了我们这个行业。”
董自知想起七哥在船上说过一个词,他对沈平说:“引虫,对吗?”
沈平微微笑了一下,说:“嗯,没错,一直以来从事我们这行的人都比较杂,有僧侣、道士、方士还有驱狐人等等,现在这个行业有了个大伙统一的称呼叫引虫师,我们引驱恶虫,维护天下气运。”
裸女挣扎的更厉害,沈平又看了看怀表,说:“再等等,咱们接着聊”。
“我的父亲就是引虫师,他年轻那会跟着自己的师父来到云桂边界驱杀一条肥遗,就是它”,沈平指了指裸女说道。
“这条肥遗为了修仙,在那闹出了百里旱灾,我父亲和他师父寻找肥遗的虫穴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村落发现了它,可是那次驱杀失败了,这条肥遗不仅得以逃脱,我父亲的师父也丢了性命,为了抓住它,我父亲在云桂一带搜寻了大半年,才发现它躲到了寻城,这里的人把它当做蛇仙,还为它修庙烧香,呵呵可笑!”
沈平轻蔑的笑了一声,继续说:
“这些百姓还把肥遗躲进去的井口给封住了,以为这样就能永世无忧,我父亲用内息感觉到肥遗还在寻城,可这里的地下溶洞互相贯通,暗河水路又复杂,他为了把这条肥遗驱杀,便留在了寻城,后来又入赘当了沈家的女婿。”
沈平抬头看着墨黑的洞顶上方,叹了口气:
“他和我娘到了不惑之年才有了我,可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他从未真心待过我母亲,也根本不在乎我,我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宁愿把引虫之术传给夏尘那个臭要饭的也不愿传给我!所以我……”
“所以你在师母病死后就离家出走!”
夏尘从瀑布顶端一跃而起,跳到沈平面前,他依然与重明鸟净浊保持着合神的状态。
沈平:“臭要饭的,你知道我四海为家那些年吃了多少苦,尊严被践踏了多少回!”
他走到自己女儿沈红云面前,右手抚摸着沈红云的脸颊,说:“幸好我遇见了你娘周青竹,这世上除了你奶奶,就只剩她最在乎我,她不仅愿意和我厮守终生,还把引虫之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她本该和我白头到老,死也要和我一起死,可她却想着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想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沈平越说越激动,抚摸沈红云的手逐渐用力,沈红云一把推开了沈平,举枪对准他,质问道:“父亲,从小到大我一直想问,母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死的,为什么死时那么痛苦?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夏尘:“周青竹想带红云走,是因为她发现你竟然在练禁术!还把抚安拿来做实验!”
远处的巽仔再次化为火焰变成溪边兽抚安,朝着沈平发出震天地的怒吼。
“有些畜生就是养不熟,脊柱朝天,说翻脸就翻脸”,沈平扯开胸前的衣衫,露出皮肤上巨型爪痕的伤疤。
他朝着抚安走去,右手变成一条白底红纹的长鞭,狠狠抽了一下抚安,这措手不及的攻击让抚安没反应过来,身上被抽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鲜红的血液迸发出来。
沈平再次朝抚安挥去一鞭,被疾步挪去的夏尘用手刀挡下。
夏尘看着沈平怪异的右手,说:“是那只朱厌!”
沈平点了点头,说:“它被你们收拾得惨了点,不过还能用”
夏尘愤怒的大声喊道:“当初周青竹知道你用禁术把一个村子的人都拿来当做祭品,企图帮那只朱厌修仙,这才找我劝你回头,为了驱杀朱厌,我没了一条手臂,内息也几乎用尽,周青竹更是受了重伤……”
沈红云看着夏尘,眼含泪光的说:“夏叔,你是说我母亲是被朱厌害死的?”
沈平怒视着夏尘,激动地对沈红云说道:“你母亲就不该离开我,也不该找这个臭要饭的一起来阻止我!”
“好在我留了一手,早就给朱厌服了反噬丹……”,沈平把长鞭变回右手,手上依旧白底红纹,他痴迷的欣赏着自己的这只怪手。
夏尘听闻后,脸呈怒相,伸出手刀,移速犹如飓风,大步冲向沈平。
沈平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也没有躲闪,他轻松地举起右手,把手变成盾牌挡住了夏尘的手刀。
董自知看着盾牌上的浮雕,好像是一张猿猴的脸。
夏尘:“反噬丹,谁若杀了吞服反噬丹的人或者虫,吞服者必将与其换命,红云,现在你知道你母亲的死因了吧!”
两声枪响回荡在整个洞窟中,沈平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后退了几米,原本站着的地方多了两个弹孔。
董自知看着沈红云,她脸上早已泪珠成帘,右手颤抖地举着盒炮子对准自己的父亲。
“你想杀我?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结果你和他们一样想要背叛我!”
沈平一边大喊,一边把右手变得如汽车般巨大,指露尖甲,朝着沈红云不断伸长手臂。
夏尘腾空一跳,挡在了沈红云面前,他仅有的一只手死死的顶住沈平的巨手,可势单力薄,沈平的巨手只是被他放慢了攻速,尖甲深深地扎进他的身体里。
董自知突然感觉一阵狂风袭来,看见那只叫抚安的溪边兽飞到夏尘身边,张开大嘴咬住了沈平那只巨手的手腕。
沈平痛苦的叫了一声,巨手一甩,把抚安往一处石壁砸去,石壁被砸过来的抚安震下两块巨石,撞击声震耳欲聋。
“夏爷!”,董自知看见夏尘单膝下跪吐了一口鲜血,身上的五个大窟窿就像小瀑布一样往外流淌着血液,不由得为他担心。
夏尘强忍着疼痛,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谭十九还以为你是为了得到望月码头和完成师父的心愿,所以这些天才不分昼夜地寻找肥遗的虫穴,我也是真他妈的蠢,以为你把我从战场上救走,又让我重新回到沈家,是真的痛改前非,呵呵,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当一个平凡的商人。”
沈平听到夏尘谈起谭十九,眼神略带伤感,说:“老谭是可惜了点,不过值得,事成之后我会让他复活的。”
沈平朝抚安吹了口发着白光的气息,气息把抚安包裹起来,让它变成了一把悬浮在空中的银质折扇,他伸出左手朝折扇勾了勾手指,折扇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沈平傲慢的和夏尘说:“引虫师一共可以拥有七个合神兽,可青竹还有你都够肤浅的,只要一个就满足了,还有我父亲,他死后毕方也飞走了。”
“你没资格谈论我师父!”,夏尘愤怒的喊道。
“师父不是没想过传给你引虫之术,可从小到大你都是怎么做人的?睚眦必报,做事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师父怕你学会引虫之术会惹出自己无法弥补的事端,所以只传给了我,可你却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你知道吗?你走之后师父整日念想着你,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还时常打自己,骂自己对你不够关心,最终抑郁成疾……可他还是顶着口气撑着等你回来,直到你回到家才……”
沈平:“他这是活该!如果他对我母亲好一些,如果他传给我引虫之术……他就不该传给你!不该传给你这个臭要饭的!”
沈平虽然言辞冷漠,但其他几人都看得出他眼睛已润育泪水。
夏尘平复了情绪,冷静的说:“师兄,放手吧,别再重蹈覆辙了。”
沈平左手打开折扇,大臂一挥,一股风刃冲向夏尘,风刃所掠过之处,岩石崩碎出一道道裂痕。
夏尘吃力的伸展了一下身体,右肩胛骨处的衣服随之破裂,长出一只赤红的翅膀,翅膀上的羽毛似铁甲一般将夏尘整个右臂包裹,他将手臂用力一个横斩,破了这股风刃,圆形散去的气流险些把董自知和糯米仔吹落悬崖。
沈平没给夏尘反应的机会,他将右手变为尖爪,落步如急雨,向夏尘奔袭而来。夏尘坦荡的用手刀疾速接下沈平所攻来的所有杀招。
沈平爪法刚爆凶狠,对着夏尘上下翻转,快速连环,旁观者纵使不懂丝毫武道也能感受到他在攻伐之间所透出的寒烈杀气。
面对沈平的进攻,夏尘心神却无丝毫慌乱,他步稳腰活,进退迅捷,落脚无形,似乎早已料到沈平对自己使出的每一招和每一式,巧妙地用手刀接下。
虽然夏尘只守不攻,但董自知看到他刀锋之上隐隐透出一股难以解释的气劲,心想难不成这就是武侠小说中所说的内力?
裸女一声痛苦的嚎叫打断了沈平和夏尘之间的杀伐,董自知发觉到从暗河一路延伸到裸女身边的白烟不知从何时起,消失不见了。
“看来是时候了……”沈平说道。
一道闪电从洞顶落下,劈到裸女身上,裸女身体出些怪异的龟裂,然后像摔碎的瓷器一样爆裂,露出肥遗的真身。
董自知虽然已经做好了能见到肥遗真身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所见到的深深震撼。
这条肥遗身形如同一辆小型火车,在空中舞动着六只翅膀,像蛇一样嘶吼。董自知和糯米仔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瀑布的落水声和暗河的流水声都在迅速变小,周围的水滴声也听不着了,空气逐渐变得干燥。
这条大虫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洞中胡乱飞行,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冲向沈红云。沈平伸出巨手将它抓住,犹如抓住一条大得夸张的泥鳅。
沈平对这条肥遗说:“你还真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要求,献出我女儿的肉体给你当新的肉身?可笑!如今你三尸渡劫阵被臭要饭的给破了,又遭了天谴,修仙已是无望,倒不如为我所用。”
说完,沈平从嘴里呼出一股似火如烟的气息,将肥遗烧成烈焰,眨眼间,肥遗被火焰燃烬,随着火焰消失,一颗翡翠质地,珍珠大小的珠子悬浮在肥遗原本所在的地方。
沈平把手变回原状,趴在地上吐了几口黑血,身子痛苦的颤了颤,他盯着那颗珠子,眼睛里充满着渴望。
接着他坐在地上,手指着珠子,转头向沈红云说道:
“红云,这就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拿去,把它吃了……”
夏尘:“按时间算,现在确实是红云的生辰……,沈平!你是想让红云阳怀阴胎!”
“是又如何?”,沈平平静的说。
糯米仔终于挡下董自知的阻拦,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是阳怀阴胎?”
夏尘:“阳怀阴胎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一种禁术,先要收服意图修仙的异虫,从它体内夺走它积蓄千年的内丹,再让八字纯阳女在自己生辰之时服下,女子服下之后会暗怀阴胎,所产下的是一颗丹药,据说谁若吃了便能成仙。”
糯米仔:“这是好事啊!”
夏尘摇了摇头,说:“八字纯阳女分娩后就会死去,而且没人知道吃了那颗丹药的人是不是真的能成仙,至少我师父还有我都没有听说过,也没见过哪个人因此成仙,古籍里更是从未有过记载。”
“任何事情都得试过才知道……”,沈平缓慢地起身,走向那颗珠子。
“红云,别怕,我会复活你的,还有我母亲,还有谭十九,至于你这个臭要饭的……”
沈平高傲地看着夏尘,说道:“只要你从此以后当我的狗,这辈子趴在地上活着,我愿意养你一辈子,哈哈哈哈。”
沈平怪异的笑声让人不禁胆寒。
夏尘没废话,他脚尖朝地,用轻功数步蜻蜓点水冲向前去,手刀直指沈平咽喉,他终于对沈平动了杀心。
沈平见夏尘已不再拘谨自守,跃步一蹬,与夏尘正面相迎,他兴许早已想和夏尘痛快地来一场厮杀。
两人攻防有道,身型如风,沈平近可用利爪捏拿抠抓,远可用折扇扇出阵阵风刃,洞窟周围被风刃砍出数道口子。夏尘虽只能近战,但他身泛炽热红光,不惧七尺之躯皮开肉裂,独臂手刀源源不断散着的汹涌杀意。
董自知庆幸他们三人跳下瀑布时紧紧拿着气灯,这已是他们周围唯一的光源。他拿着气灯照了一下悬崖下边重新增大的暗河水流,推测要想走出洞窟只能尝试一路顺着水流而行,说不定能找到通往外界的洞口。恰巧他在肥遗内丹后边看见有一条连接暗河边的下坡路。
董自知扯了一下还在入迷的看着沈平和夏尘打斗的糯米仔,说:“行啦,还看呢!留着命回去,你可以天天去剧院看大戏,快跟我走。”
两人脚步轻声地往下坡方向走去,董自知感觉后背有人跟着,他回头看见沈红云蹑手蹑脚的跟着他们。
“还不快走!我可不想死在这!”沈红云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
董自知:“沈小姐,你不去劝个架吗?”
沈红云:“你看他们这架势能劝得了吗?再说了,夏叔为了我连命都豁出去了,我还年轻,不想给一颗药丸子当妈,还不快走!”
董自知看着沈红云又强势又狼狈的样子,不知是该说她自私还是该说她可怜,不过此时,董自知倒觉得她挺可爱的。
他们三人刚经过肥遗内丹附近,董自知就觉得自己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握着一根棍子,他举起手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手上多了一把鸡毛掸子。
说是鸡毛掸子,却也不太像,上面的毛不像鸡毛,倒像是某种兽毛,中间被木片压扁,兽毛朝两边和上方龇开,看起来像松枝或者短柄扫帚,被压扁的地方还刻着图案,好像是一只猫。
“董哥,你从哪捡到的鸡毛掸子,都坏了,你看,估计是被人踩扁了。”糯米仔说道。
沈红云看着董自知手上的东西,激动的说:“这是不是鸡毛掸子,是我母亲的麈尾!”
她一把拿过麈尾仔细打量,突然,握着麈尾的右手被麈尾拽着指向一旁的肥遗内丹,内丹化为一缕缕翠色光线吸附在麈尾上。
沈红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董自知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拉她朝着下斜坡继续走。
眼看就快走到河边,一个身影从悬崖上跳到董自知他们三人身后,用冷漠得瘆人的声音说道:“红云,跟我回来……”
三人回头看见沈平满脸被血染得猩红,长衫已残破不堪,两眼无神地向他们走来。
“走!快走!”,董自知惊慌地催促其他两人赶快逃。
沈平正想往前追击就被夏尘从后头抱住,董自知看见夏尘全身伤似血鳞,根本无法抵挡沈平将其过肩的一摔。
夏尘趴在地上,手依然死死的抓住沈平的一条腿,任由沈平在他身上一顿乱踢。
一声枪响从糯米仔的马牌撸子枪口上传来,子弹正好击中沈平的肩膀,但沈平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用脚疯狂地踢踹夏尘。
董自知连忙阻止糯米仔,说:“糯米仔,你干嘛?这里发生的事情本来就与我们无关,你这两枪打出去,咱们还有命逃吗?”
糯米仔依旧拿枪指着沈平,结巴地说道:“不能……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夏爷受死……”
董自知听到糯米仔的话后,心中顿时羞愧不已,自从自己来到三湾码头当上工人,第一个不排挤自己的人就是夏尘,从加入夜巡队,再到一起养雪娘子,夏尘给董自知的感觉既像朋友又像长辈,甚至董自知偶尔会在夏尘身上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
“算了,死就死吧!”,董自知心里喊道,他看见沈红云手中的麈尾闪烁着绿光,便一把抢过来,大喊道:
“沈平,肥遗的内丹在这!”
沈平本能地转过身,缓缓地向董自知他们三人走去,董自知学着夏尘,手臂用麈尾一挥,一股浓绿色的光波冲向沈平并将他撞飞。
沈平的身体顿时冒出蒸汽似的烟雾,好像体内的水分在快速的流失。他艰难地站起身子,左手把折扇打开,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他拿着折扇的左手却在半空中伸得直直的,任由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动弹。
“畜生!你又想背叛我!”,沈平对着折扇大骂道。
折扇在沈平的怒骂声中,出现了几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随着一阵撕裂声,折扇化为点点银白色星光消失在洞窟中。
董自知看见沈平空空如也的手上,肺经脉络从指尖到左胸前,如同鞭炮一般陆续炸裂,鲜红的血液迸飞而出。
沈平瞬间没有了力气继续站着,他看了沈红云一眼,仰后一躺,倒在地上。
“父亲!”
沈红云跑去把自己的父亲抱在怀中。
沈平虚弱的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看着沈红云说道:“父亲不是想害死你……只是想复活你奶奶,还有……你爷爷,还有你母亲……还有你谭叔……”
沈红云摇头制止了沈平费力的话语,用衣袖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渍。
董自知和糯米仔把夏尘搀扶起来,准备带他离开。
夏尘指了一下沈红云怀中沈平,对董自知和糯米仔说:“等等……扶我过去”。
夏尘和沈平双目对视,往日恩怨涌上心头,沈平先开口说道:“我一直很奇怪,既然父亲没有传我引虫之术,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师兄?”
夏尘:“从我来到沈家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多么嫌弃我,你又比我大几岁,想必是不想我叫你哥哥的,那称作师兄顺口些。”
沈平吃力的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嫌弃你……而是……”
沈平身体突然怪异的扭曲,就像沸腾的热水一样。
“闪开!都闪开!”,夏尘对董自知他们三人大喊道。
董自知他们急忙后退几米,看见沈平嘴里喷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白光迅速变成了一只白首,白身,四肢赤红的大猴子,跳到众人面前。
夏尘:“是朱厌!师兄压不住它了!”
朱厌面目狰狞,朝着沈红云跑去。
沈红云用盒炮子对朱厌开了几枪,都被它灵活地躲开,眼看着怪物就要扑到沈红云身上,可偏偏这个时候沈红云已用完子弹。
董自知挡在沈红云面前,准备给朱厌来上一波绿光,沈平一跃而起抱住朱厌。他不顾朱厌的疯狂挣扎与嚎叫,看着董自知大声说:“扇!快扇!”
董自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沈红云,她正跪在地上捂着嘴痛哭,然后微微朝董自知点了点头。
得到了沈红云的准许后,董自知大胆的用麈尾朝着朱厌和沈平扇出两波绿光,绿光正好击中他们两个,并将他们打入暗河中。
河床表面上升起白色的雾气,众人透过白雾看到一抹翠绿的光束从河中窜出,像烟花一样在半空中炸开,冷灭……
沈红云跪在河边,磕了三个响头,捂着脸泣不成声,但很快,她便自己擦干眼泪,跟着董自知他们顺着河水寻找出路。
夏尘从口中呼出金色星光,再次放出重明鸟净浊,让它带着众人寻找通往外界的出口。董自知他们跟着净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见远处有白色光点,光点随着脚步逼近而逐渐变大,变成洞口。
众人迎着外界照来的强烈阳光,走出了洞窟,才发觉原来出口就靠在望月码头的边缘。董自知直到听见江面上频繁往来的船只响起熟悉的汽笛声,心中才有了安全感。
这一夜的冒险让董自知觉得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他想回头望一眼这个他铁定了心不会再来的洞窟,却又不敢。七哥、谭叔、沈平还有巽仔,他们就像梦中出现的角色,又消失在了梦中。
董自知一边和糯米仔一起搀扶着夏尘走出了望月码头,一边从怀里拿出父亲给他的那两块银元,他把两块银元紧紧握在掌中,握得手心生疼,心中念叨着:“活着,往后真该好好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