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了,那药真是不错,我吃上两剂就见强呢。”林氏温柔地道。
“原不知道三婶有这个老毛病,若是早知道,必会早早送去的,何苦叫三婶白遭这些年的罪。”孟绾端起茶奉给林氏。
林氏接过茶轻轻刮着,“老毛病了,每年入秋就要犯的,只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咳的格外厉害,许是今年冷的早的原因。”
孟绾点头,“三婶好歹吃一冬试试,就算不能去根,来年少遭些罪也是好的。”
“嗯,我瞧着倒都是滋补的药材,又没什么特别难寻的。要不怎么说这大夫的水平差别就在这里,一样的药,有的人配出来效果就好。”
“所以呀,高水平的都被请去宫里了。”孟绾笑道。
“宫里?呵呵,也不见得,有时呀碰巧治好了,就被人奉为神医了。可人往往忽略了一样,一样的病吃一样的药,效果却不一样,这人与人身体还有差别呢,哪里能一概而论。”
孟绾听着林氏略有些嘲讽的语气,直觉觉得她话中有话。
只听林氏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原你婆婆还在的时候,知道我有这个毛病,还没入秋,早早就备了‘止咳散’让我吃。哎,那么好的一个人,说去就去了,可怜映容姐弟俩......我一个寡婶,人微言轻的,对她们照顾不到,倒愧对大嫂当年对我的爱护。”
孟绾没想到,林氏会主动与自己提起王氏来,而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对胡氏有多不满,或者说是不屑。
这从刚刚进得门来就可以看出,只礼节性地行礼后,连两句话都没说上,林氏就单独坐在一边看着胡氏与罗氏(周易怀的媳妇)聊得开心。
孟绾想起周钰说的,周均现在户部做的极好,明年开了印,考校结束后,很有希望升到正四品。
而周均一路走来,说是没有周易恒的帮忙那不可能,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争气。周易怀倒是经常念叨着让周易恒帮着他那两个儿子,那也得扶得起来才是。
孟绾看着罗氏一脸谄媚地与胡氏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还不时地扭头看看自己,不屑地撇撇嘴又转过头去。微微一笑,“三婶千万别这么说,我听二爷说起过,大姐出嫁那时候多亏有您在旁帮忙。”
林氏似想起当年的事来,又是一叹,“虽说一家有一家的规矩,但王府的规矩我还真没瞧明白,敢情那位就是规矩,哼。正经的嫡长女出嫁居然让一个婆子帮忙操持,她也不怕被京里人戳脊梁骨。”
林氏说完喝了一口茶后随手放下,拍了拍孟绾的手道,“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而且说起来徒添伤心。过了年,开了春,天好暖和了,有时间就到我那里去坐坐,你嫂子做的一手好汤水。”
孟绾转头去瞧与周映寒一起看着女孩们剪窗花的周均的妻子白氏,也是林氏的外甥女。极温婉的一个人,偶尔一笑,能瞧见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孟绾点了点头,“是侄媳妇不好,嫁进来这么久,只去三婶家中两次,实是不孝。三婶若不嫌弃我愚笨,那我就常去给三婶解闷,也品尝一下均堂嫂的手艺。”
孟绾去三房的两次,一次是林氏做寿,一次是周均的妹妹出嫁。
“知道你忙,刚嫁进来,事情难免杂乱,总要把自己园子捋明白了才好。”
“宣妹妹怕是初三回不来吧?”
周映宣是林氏的女儿,三房只一儿一女,都是嫡出。
听得这话,林氏叹了口气,“可不是,谁能想到,刚嫁进去一个月,就随着女婿去了南边。这一去,还不知道多少年能见到呢。”话虽这样说,脸上却带着得意。
周映宣嫁的是周均上峰的儿子,因着欣赏周均的人品,上峰亲自与周均说的亲事。
周映宣的女婿也极为出色,三年前中的进士,在工部历练了三年后,秋天在各方面的运作下,谋了南边一个鱼米之乡的县令。
“妹夫争气,趁着年轻多出去练练,三年五年的再回来又是另一番光景。到时候三婶只管把荷包装的满满的,给我那外甥和外甥女发红包就是了。”
这话说到林氏心坎上去了,眯着眼睛微微地点头。
“宣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哪里像我们家那位。”孟绾看了一眼哄着几位孙小姐的周映寒。
“可不是,寒姐只比宣姐小一岁,还没议呢?”
“没听说,怕是想着过了年吧?”孟绾摇摇头。
“我瞧着,定是想给她女儿挑完后再打发这位。一个庶女,又乖顺听话的,做什么这样折腾。”
“谁知道呢,许是丽庶妃哪里没做到吧。”
“还不是......”林氏的话还没说完,外面有婆子来传话,就是宴席备好了,请大家移步去清波楼。
到了清波楼,大家直接上了二楼,此时外头的天色已暗,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远处有的人家已开始放起烟花来,伴着“唆唆”声腾空而起的烟花向四周散开,照亮夜空,很是漂亮。
孩子们趴在窗户上一声声地哎呀着。周易怀的长孙跑到周易恒身边,“王爷祖父,咱们什么时候放呀?”
一句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周易怀的长媳连忙上前对着周易恒行礼,点着儿子的额头道,“什么王爷祖父,不是告诉过你好多次,唤‘伯祖父’。”
周易恒拉过孩子的手道,“着急了?行,咱们现在也放,看看是咱们家的好看,还是他们的好看?”
几个孩子听得这话,都高兴地拍起手来,谢芬招呼着奶娘把孩子们的斗篷穿好捧着手炉,或站或抱地站到窗边。
烟花都是提前摆好的,周铮与周钦并周易怀的两个儿子站在楼下,手里持着香等着点呢。
“你不下去凑热闹?”周均走到周钰身边笑着问。
“凑?呵呵,去年的热闹还不够看吗?”
周均收起笑容,想起去年也是放烟花,周铮拉着周钰下了楼,几人也是这样持着香要点那烟花。只是不知何故,周钦的棉袍却被点着了,虽然只是一点点火星,但周钦还是吓得够呛,大喊大叫地扑打着。
而一众人都说是周钰点的,周易恒极不高兴,问是不是周钰点的,周钰也不吱声。
当时自己也是站在楼上没下去,更没有凑到窗边去瞧,还是母亲过来告诉他,去楼下帮周钰解围。
周均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得楼来说道今天人多,怕是谁不小心点的,他站在楼上倒没瞧见是二弟点的。
周易恒听周均这样说,挥了挥手,板着脸训斥了周钰两句。胡氏连忙上前打圆场,说什么大过年的,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莫要扰了大家的兴云云。
自己还记得,周钰当时就那样站着,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就那样倔强地站着。大家都上了楼,他还站在那里,还是自己上前把他拉到了楼上。
想着这么多年,自己见过伯父与周钰生气发火,最开始,周钰都会与他辩解,喊冤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说这样的话,由着周易恒说什么是什么,就是举起了鞭子,他也不会多为自己说一句话。
有一次被伯父打的趴在床上好长时间,自己去看他,问他这又是何苦,说几句好听的不行吗?
周钰闭上眼睛,有泪流出,只说了一句,“没用。”
周均拍了拍周钰的肩膀,笑道,“是呀,咱们都过了爱凑热闹的年纪喽。”
周钰扭头看了一眼周均,“均哥,那件事就麻烦你了。”
周均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只你别着急就成。”
火光腾起,众人发出惊叹,孟绾感觉有人靠近,一股暖流把自己包住,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周钰,自己的耳朵被捂住,两只手那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