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放下羊脂韭饼,又夹了一筷子山家三脆,刚入口嚼了一下,便又呸呸地吐在了桌面上,端起茶杯来才发觉是空的,连茶也来不及倒,干脆就抱着茶壶喝了起来。
“咕咚”喝了一阵后,才放下茶壶,继续问那小二道:“这不是山家三脆吗?怎么也是辣的?”
这山家三脆是春天的一道经典美食,用菌菇、春笋、枸杞头焯水后加麻油、胡椒、酱油凉拌而成。
韩临在宫中每年春天都会吃这道菜,可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辣的山家三脆。
小二依然是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客官,您可知道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
韩临黑着脸道:“这里不就是雍宁县吗?”
小二继续说道:“这是益州下属的雍宁县,益州菜以麻辣着称,越辣越过瘾,客官难道不知道吗?”说着,还看了韩临一眼,颇有“这人真是少见多怪”的嫌弃味道。
韩临一噎,看着元枫跟姚煦道:“是这样吗?”
元枫是武将出身,读书不如姚煦这个两榜进士博学,便也看着姚煦,等他一个答案。
姚煦回忆了一下自己翻过的各处地方志,点了点头,道:“似乎是这样的。”
韩临便看着小二道:“你把这桌菜都撤了,全部换成不辣的。”
小二为难道:“可不辣的菜,咱们酒楼的大厨不会做啊。”
姚煦奇怪道:“不就是不放辣椒就完了?怎么就不会做了?”
小二说道:“这些菜不放辣椒,那就是在砸咱们店的招牌。比如这道羊脂韭饼,若是不放辣椒,就压不住羊肉的腥臊味了。”
小二又循循善诱道:“几位客官若真吃不了辣,就倒杯茶水洗洗辣味再入口即可。咱们这里两三岁的小孩不能吃太辣的,大人们就是这样洗了给他们吃的,小的可以给三位客官多上一壶茶水,我会给东家特别说明一下,茶水不多收三位客官的钱。”
韩临听了,只得挥手让小二退下了。
三人看着一桌子的辣菜,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韩临耐不住肚子的抗议,先倒了一杯茶水,夹了一块水煮鱼片,在茶水里洗了,淡定地吃了起来。
上菜的小二正是小黑,他从韩临等人的雅间离开后便去了韩慎所在的雅间,回道:“韩大哥,您交代我的事办妥了,我给他们上了一桌变态辣,保管他们离开的时候嘴唇都是肿的。”
韩慎听了,淡淡地笑了笑,便让小黑去忙去了。
可他心里却恨不得拿着刀上去架在韩临的脖子上,问问他父王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一家!
——
今日是阿妍酒家开业,潘昊今日早早就来了潘家酒楼,在酒楼里坐了一上午,时不时出了账房去看看大厅里的情况,只见今日客人少得超出了预料,只零散地坐着些人,二楼跟三楼的雅间更是几乎都空着。
有一小厮来给他屋中换茶时不慎打翻了茶水,潘昊正愁没地撒气,便将小厮给大骂了一顿,扣了他一个月的工钱,任凭小厮哀求说家中老娘还等着他的工钱治病,潘昊也不为所动。
小厮见怎么哭求都没用,只得绝望地出了房间,心中愤愤却又无法。
潘昊心中烦躁,便在屋中把酒楼的账本拿出来翻看,本是期望看到酒楼之前的盈余,能心中平静一些,谁知一翻完账本,他便气得把账房先生叫来大骂了一顿。
骂够了,潘昊狐疑地盯着江管事,问道:“江管事,酒楼账面上只剩下这么点钱,是不是你暗中偷拿了?”
账房江管事本一直低着头挨骂,听到这一句话,顿时抬起头来,看着潘昊说道:“东家,我在酒楼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我做事做人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您可以说我账记得不好,却不能说我做假账,挪用公家的钱!”
一个账房先生,若是得了这般吃里扒外的名声,还有哪家的账房愿意用他?
若潘昊的话传了出去,这不是断了他一辈子的生计吗?
潘昊听了,不依不饶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酒楼的账面上只有这点钱了?”
江管事忙解释道:“酒楼账面上本来剩下的钱就是两三万两,其余的东家都会存到富山钱庄去。这些钱,东家先是花了一万五千两买了隔壁的邱记杂货铺,后又花了一万两买了十来间根本不值钱的铺子,另外还给了虞老板那里一大笔定金,定了丰隆商行一年的货物,如此也就没剩什么了。”
潘昊好似一个失忆的人顿时想起了自己做过的蠢事,一时也无话可说,对江管事挥了挥手道:“你出去吧。”
江管事也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转身就出去了。
他离开不久,立马又有人匆匆忙忙,十分急切地来找潘昊,进屋就喊道:“老爷,不好了!”
潘昊正烦恼得不行,听见这人的声音,连人也没看清,就大吼道:“滚出去!”
这人是潘府上的仆人,跑到酒楼来已经满头大汗,被潘昊一声吼,顿时吓了一跳,可想到府上的事情,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大小姐跟大公子都不见了。”
潘昊听见那人非但没走,反而继续说话,便吼道:“不是让你滚么?”待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顿时转身盯着来人问道:“你说什么?大小姐跟大公子怎么了?”
那仆人才详细回禀道:“今日府上的西席先生来上课,等先生讲完课,提问的时候无人回答,这才发现大公子跟大小姐都不在座位上,先生禀告到夫人处,夫人带着仆人们把府上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大公子跟大小姐的影子。”
潘昊听了,心中立时便慌了,他这辈子,就这么一儿一女,一直如珠如宝地宠着,如今却说都丢了,就跟要他的命差不多。
他也来不及多问仆人,奔出酒楼,就上了马车让车夫快快往潘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