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错,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的嘴角开始不自觉的溢出血液。齐睿本来已经有些迷离,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立刻将我扶起来,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为我顺气,又急急忙忙为我擦拭嘴角的血迹。
“我没事了。”我对他说。
“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他重复着我的话,看看刚刚的一幕是真的将他吓坏了。
“文太医明明叮嘱过的,是我操之过急了,以后我再这样,你就狠狠打我,好不好?”
“好。”我呆呆的应着,总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明日你也要上朝吗?”
“嗯,是的。可是——”他看向我,有些犹豫。
“皇宫这么大,你小时候有什么特别喜欢待的地方吗?最好是安静一点的。”看出他的疑虑,我主动问起。
“安静且特别喜欢的地方?”齐睿思索片刻,然后说道:“大概是藏书阁吧,里面有上万卷的图书供大家阅读,我小时候经常在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不会有外人来打扰,只有一个管理书籍的老宫人。”
“那明天我就去那里等你吧,刚好,我也可以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我说道。
齐睿听后,微微一笑:“那为夫需要为夫人准备一张软榻吗?”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疑惑道:“看书为什么要准备……”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意识到齐睿这是在拿自己开玩笑,顿时脸涨得通红,娇嗔地瞪着他:“好哇,齐睿,你取笑我!”
齐睿赶忙解释道:“不敢不敢,只是想着藏书阁确实没有可以供夫人睡觉的地方罢了。”
我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跺跺脚:“你还说你没有!哼,我明天绝对不会睡着,你且看着吧。”虽然放下这句狠话,但其实对齐睿来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齐睿笑着点头:“好好好,那为夫便拭目以待了。”
等到真的被齐睿送来了藏书阁,我才觉得我昨天说的话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一摞摞的书摆在面前,我已经很想睡觉了。
强忍着要打哈欠的冲动,看着齐睿与此处的管理人员寒暄了几句,然后将我托付给他之后,他又提醒我:“夫人不要忘记昨日所说的话。”然后坏笑着离开了。
我只能用“凌厉”的目光狠狠戳他的后背。
“老奴已经很久未见太子殿下如此鲜亮的模样,太子妃不愧是殿下亲选。”
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大人说笑了。”我微微颔首,对他说道。齐睿对他较为敬重,而且,他既然能放心将我安置在此处,说明不管是这个地点还是在这里的人,都是让他能够放心的,他从小就认识这位看管人,所以我自然也不能失礼。
听到我对他的称呼,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看向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打量变换成了欣赏,这正是我想要的,毕竟接下来的时日还不知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更何况,我也想从他这里打听到一些关于齐睿的事情。
“太子妃有些折煞老奴了。”他笑着说道,我回应他以微笑,然后漫无目的的在藏书阁走动,每本书的名字都是让我头晕想睡觉的程度。
“太子妃若是困了乏了,可在竹榻上休息,虽不及殿下宫中的柔软舒适,但也有另一番舒坦。”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竹榻,不大不小,但是在这藏书阁却显得格外突兀,这分明就是齐睿特意准备的,好哇,不相信我就算了,还诱惑我。
我愤愤的想着,脸却还是因为羞愧而有些发红发烫。
“大人有心了。”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他会不会为了齐睿而解释一二,但是他只是保持着疏离的笑容,不多说一句话。
难怪齐睿如此信任此人,嘴巴是真的严。
我知道一时之间是无法打听到什么消息了,于是便拿起一本我还算是感兴趣的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再无其他交流,直到齐睿下朝来接我。
他看到我,又看了看我拿在手里的书,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夫人竟是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书么?”
“啊,嗯。”其实就是我随手拿的一本,感觉内容让人毛骨悚然,特别在这寂静无声的藏书阁之中,效果更加显着,颇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那为夫也在书房多备些这种类型的书籍?”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快回去吧,肚子实在饿得慌。”我将书放回原处,然后推着齐睿离开,当然离开之时也有与看管的人道别。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齐睿:“此人看上去与你关系匪浅?”
“从小我便会躲在藏书阁看书,一来二去,关系自然会与常人不同。”齐睿微微解释道。
可我听了不太满意,于是又说道:“可是你刚刚在他面前称我为夫人,我记得你说过,在外人面前你只会称我为太子妃的。所以他不是外人。”
听完我的话,齐睿沉默了一会,连步伐都放慢了很多,我只能跟着他一起放慢,见他一脸纠结,我刚准备放弃再问下去,就听见他开口道:“他确实不是外人,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我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这件事吗?”
我点点头。
“母亲与他本是青梅竹马,谁料突然被父皇临幸,母亲生下我以后,尽管没权没势,但也算为他谋得了一个清闲的工作,临死之前,她还特意将我托付给他多加照顾,所以藏书阁成了我常去的地方,他也成了我在这硕大的皇宫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原来如此。
“抱歉,勾起你伤心的回忆了,我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夫人愿意听,我就很欣慰了。”齐睿摇着头,脸上带着一抹无奈和苦涩。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地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一场无法掌控的风暴,把我卷入其中,让我无法自拔。”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和情感。
我静静地倾听着,感受着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奈。突然,齐睿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温柔。 “但只要有夫人在身边,我便感到无比的安心。”他喃喃自语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夫人的存在,就像一束明亮的阳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与此同时,他牵起了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涌出来温暖,宛如冬日里的暖阳,试图驱散寒冷的气息。然而,我能感受到这股温暖并非单纯地想要温暖我,更像是他自我取暖的一种方式罢了。
“我们回去吃什么?你会亲自下厨吗?”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我只能赶快转移话题。
“我只会煮面条。”
“可是我不爱吃面条。”
“夫人想吃什么?”
“肉。”
“如此直白干脆么?”听到我的回答,齐睿忍俊不禁。
“因为只有肉才抗饿呀。”我摸了摸已经瘪了的肚子。
“好,等到夫人生辰那日,为夫亲自下厨,为夫人准备一大桌的佳肴,可好?”
“好好好,一言为定。”我满是欢喜的答应。
“对了,夫人生辰是哪日?”他突然问我,这一下,我也被问懵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呀。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吧。”我想了想回答道。
齐睿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说道:“好。”
接下来的几天,齐睿天天都要上朝,甚至有些忙得不可开交的阵势,我也就不出意外的,天天被送到藏书阁,一来二去,我与那看管之人也稍微熟络了起来,每天都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话,可是齐睿来接我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到了下午才来接我。
今天亦是如此。
“太子妃这几日都只能与老奴一同吃些粗茶淡饭,可还习惯?”
“尚可,这里的饭菜别有一番滋味。”口味清淡,这不正是齐睿平日里为我安排的膳食么?在哪吃不是吃呀。
“太子也不怎么挑食,一般老奴这里有什么他就吃什么,因为他根本吃不饱,只能来我这儿,但是,我这儿又能有多少呢?”他的眼睛望向远处,我有预感,他要开始说起他与齐睿以前的故事了,我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太子妃应该有个幸福的童年吧。”
不是,不应该是你来说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我来讲我自己的故事了?
“正如太子与您所说的那样。”也不管齐睿到底有没有将我的事告诉他,又告诉了多少,我只需要默认他说了就行。
“哈哈,是。”见我敷衍,他回应得也很是敷衍。
“太子小时候就喜欢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么?”我决定换一个话题。
“呵呵,那倒不是,太子小时候更爱看些志怪小说。”
志怪小说?
“我怎么未曾看到有这种类型的书籍?”来了这么多天,这里的书籍大概有哪些类型我都了如指掌,确实是未曾见过这一类。
“殿下被立为太子之后,就下令将那些书籍都封禁了,大概也是想同过去的自己做个道别吧。”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我能看看么?我想更了解他,走近他。”
他明显一顿,面露难色,“这——”
“此事就当你知我知,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大人也想他能有个真正知他、懂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不是么?现在,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样的人,还望您能成全。”
“可是——”
“我以为您能懂我。”我面露失望之色,垂下了眼眸。
“哎,好吧,太子妃切记要保守秘密,不要让太子知晓呀。”
“嗯嗯。”他的叮嘱我都一一应下,然后我就看到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竹榻旁,将竹榻的一方抬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一道暗门就这样打开了。
“这是——”我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此处便是殿下之前看书的地方,他看的那些书籍也都收藏在里面。”
“多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只是今日已经不早了,差不多齐睿也要来接我,我决定明日再进去一探究竟。
“你们俩像是达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协定?”齐睿一来,看到我们俩,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被吓得差点将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这么快他就知道了?不对不对,他一定是在框我。
显然已经有人被框到了,已经要动嘴解释了。
“对呀,我们再说你为什么越来越晚,哪天一定要一探究竟。”在他开口之前,我先出声。
“最近确实是越来越忙了,但是这也预示着我们的目标离实现也越来越近了。”看着他野心勃勃的模样,我的心里却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你别担心,你担心的那些人我们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大概是找到了一处地方藏起来了。”齐睿知晓我在担忧些什么,便安慰道。
“好。”此地不宜多说,我先应下,等回去再细细询问。
“你们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回到东宫,我立马问他。
“这不是“你们”的计划,这是我们的计划,夫人,我们的计划。”他固执的强调着这一点。
“可是你也知道,我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听到我的话,他做了个深呼吸,大概在压抑内心的怒火,这么看来,固执的人也不仅仅是他。
“你知道他们都藏在哪吗?”
我摇摇头。
“你知道,告诉我,我不伤害他们。”
“我真的不知道,自从没有法力之后,我就没接触他们任何一个,从何得知他们去哪里?”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我就忍不住想要咳嗽。
“好好好,我们不吵,先喝药。”见我又开始咳嗽,齐睿刚刚还强硬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
“青韵和红影呢?”
“和她们的小白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是在一起,还是囚禁着只能在她那里?”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她不会伤害她们,你完全可以放心。”
“是吗?”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尽是读不懂的情绪。
他不再说话,他知道,我在讽刺他,讽刺他亲手将我送到别人手上,才会导致现在需要靠药物维持生命。
不需要太久了,我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再苦的药喝了这么久我竟然也已经习惯了,不仅不需要加冰糖,就连蜜饯也不再迫不及待的想要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