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正是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到交节的那几日,贾母、王夫人、凤姐儿日日差人去看秦氏。回来的人都说:“这几日没见添病,也没见大好。”王夫人向贾母说:“这个症候遇着这样节气,不添病就有指望了。”渐渐的秦可卿的病情也稳定了,贾瑞的生命也进入到倒计时。
且说凤姐儿到了家中,平儿将烘的家常衣服给凤姐儿换上了。凤姐儿坐下,因问:“家中有什么事没有?”平儿方端了茶来递过去,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那三百两银子的利银,旺儿嫂子送进来,我收了。还有瑞大爷使人来打听奶奶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凤姐儿听了,哼了一声,说道:“这畜生活该作死,看他来了怎么样!”平儿回道:“这瑞大爷是为什么,只管来?”凤姐儿遂将九月里在宁府园子里遇见他的光景、他说的话,都告诉了平儿。平儿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起这样念头,叫他不得好死!”凤姐儿道:“等他来了,我自有道理。”
“对了除了瑞大爷还有没有其他来拜访过”王熙凤问到
“倒是不成有了”平儿回复到。
王熙凤心想:“看来这李探花是专门调笑我来的”也未多想。
话说凤姐正与平儿说话,只见有人回说:“瑞大爷来了。”
凤姐命:“请进来吧。”
贾瑞见情,心中暗喜,见了凤姐满面陪笑连连问好。凤姐儿也假意殷勤让坐让茶。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心里奇痒难耐于是问道:“琏哥怎么还不回来?”凤姐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贾瑞笑道:“别是外面有什么野花只顾着采花忘记了家花,舍不得回来了吧?”
凤姐道:“你们男人不都这样,见一个爱一个,我都已经习惯了。”
贾瑞笑道:“嫂子你也不能一棍子把人都打死吧,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凤姐笑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贾瑞听了抓耳挠腮想在王熙凤心里有个好印象,打个好男人的标签说到:“我可是十分专一的人,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凤姐笑道“你这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贾瑞看着王熙凤的样子,更加确信有戏了,于是试探道“嫂子天天也闷的很。”
凤姐道:“你说的,家里就我自己,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
贾瑞笑道:“我倒天天闲着。若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闷儿,怎么样?”
凤姐笑道:“你哄我呢!你哪里肯往我这里来?”
贾瑞道:“我在嫂子面前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只是平日里面外面的人乱嚼嘴根子,说嫂子是个母老虎,怪吓人的。我今日一见,却发现嫂子也是一个女人,需要人疼的女人,痛了会哭,乐了会笑的漂亮女人,只要嫂子愿意,我天天来给嫂子解闷,死了也愿意。”
凤姐笑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很多事情点一下就透了,不像蓉儿兄弟两个人,我看他们眉清目秀,确实长了个猪脑袋,女人的心思一点都不懂。”
贾瑞听这话,觉得王熙凤就是一个独守空房的怨女,内心渴望着被爱的女人,于是心里一激动就不由得有往前凑一凑,觑着眼看凤姐的荷包,又问:“戴着什么戒指?”凤姐悄悄的道:“放尊重些,别叫丫头们看见了。”
贾瑞听完赶忙往四周看了看了,忙往后退。凤姐笑道:“你该去了。”贾瑞道:“我再坐一坐儿,好嫂子,我还没和你聊够呢!”
凤姐儿又悄悄的道:“大天白日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方便。你且去,等到晚上听到打更声你就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听了,如奉圣旨忙问道:“你别骗我。但是那里面人来人往的,怎么好躲呢?”凤姐道:“你只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贾瑞听了,喜之不尽,匆忙的告辞而去,心内以为得手。
人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自己觉得自己要的得手的时候,只要骗局不破,自己就是最幸福的,后世那种杀猪盘不也是这种情况吗?当你清醒的时候,为时已晚。
贾瑞同样如此,盼到晚上,果然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果见漆黑无一人来往,往贾母那边去的门已倒锁了,只有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听咯噔一声,东边的门也关上了。贾瑞急的也不敢吱声,只得悄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得铁桶一般。此时要出去亦不能了,南北俱是大墙,要跳也无攀援。这屋内又是过堂风,空落落的,现是腊月天气,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好容易盼到早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进来,去叫西门,贾瑞瞅他背着脸,一溜烟抱了肩跑出来。幸而天气尚早,人都未起,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
这贾瑞父母早亡,只有他祖父代儒教养。那代儒素日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赌钱,有误学业。今忽见他一夜不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嫖娼押妓,哪里会想到这贾瑞喜欢吃饺子玩嫂子?因此也气了一夜。贾瑞也捻着一把汗,少不得回来撒谎,只说:“往舅舅家去了,天黑了,留我住了一夜。”代儒道:“自来出门非禀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私自去了?据此也该打,何况是撒谎!”因此发狠,按倒打了三四十板,还不许他吃饭,叫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功课来方罢。贾瑞先冻了一夜,又挨了打,又饿着肚子,跪在风地里念文章,其苦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