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三国归晋
作者:小槐林   三国演义新编最新章节     
    凤凰元年,孙皓更加肆意,穷兵黩武,以致上下皆怨。孙皓出行,常带铁骑五万,群臣俱恐。丞相万彧、将军留平、大司农楼玄,皆因直言进谏而被杀害,前后十余年,杀忠臣四十余人。
    羊祜见孙皓失德,上下离心,伐吴天时已现,乃上表洛阳。其表略曰:“夫,运数虽天所授,然功业必因人而成。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非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大晋国力强于往时。若不于此际荡平江南,再陈兵相持,使四海不一,天下不宁,诚否天意也。”司马炎见表,即欲兴师。贾充、荀勖、冯紞三人谏曰:“孙皓虽失德,士民虽有怨,然其国中未生变,一旦我大兵南下,其必一致相拒,反使其上下同心。倘久战不克,我兵必钝,若无功而返,再图江南,则无望矣。不如暂按甲兵,待吴自乱,那时我不费吹灰之力,马到即平,岂不美哉?”晋帝闻言,乃罢伐吴之意。羊祜闻之叹曰:“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今天予不取,大可惜哉。”
    咸宁四年,羊祜入朝,奏请归乡养病。司马炎曰:“卿将去,有何安邦良策,以教寡人?”羊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今可一战而克,若皓忽殁,更立贤主,则江南半壁,非陛下所能图也。天时既与,即当取之,否则,一旦天机错失,悔之莫及。”帝惊曰:“卿今提兵伐吴如何?”羊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此任,陛下另选智勇之士可也。”遂辞晋帝归乡。羊祜多年以来,所得俸禄,或赏赐军士,或赡给九族,家中清贫,并无余财。晋帝闻之,甚是感叹。
    是年冬月,羊祜病重,晋帝亲临南城县问安。羊祜泪下曰:“我主大恩,臣万死不能报矣!”司马炎溅泪曰:“朕,深悔未用卿伐吴之策,今谁可续卿,独当荆州一面?”羊祜曰:“臣将辞世,思进余忠,已修下荐表,今闻御驾亲莅,又令人焚之。右将军杜预,可当此大任。”晋帝曰:“举善荐贤,自古美事,卿何故荐人于朝,又自焚荐表,不使人知耶?”羊祜曰:“拜官公庭,谢恩私门,臣所不取。”言毕而亡。
    司马炎大哭回京,素服三日,敕命追封羊祜为太傅、巨平侯。羊祜享年五十八岁,南城百姓,罢市举哀。江南守边将士,闻皆遥祭。襄阳人,因羊祜昔日常游岘山,乃于此山建庙立碑,四时祭祀。往来之人见碑文,无不泪下,世人名之曰“堕泪碑”。
    后,唐人胡曾有诗曰:晓日登临感晋臣,古碑零落岘山春,松间清露频频滴,恰似当年堕泪人。
    晋帝听羊祜之荐,拜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事。杜预,老成练达,好学不倦,坐卧常手持《左传》,时人称为‘左传癖’。自受诏命,于襄阳抚民养兵,准备伐吴。
    吴国丁奉、陆抗皆故,吴主孙皓更无忌惮。每宴群臣,皆使大醉,又令黄门郎十人,各奏众官醉言过失,或剥其面,或挖其目,致使国人大恨。
    益州刺史王浚,上疏伐吴。疏略曰:“孙皓荒淫凶逆,吴楚离心,贤愚俱怨,伐吴天时已至,若一旦皓死,更立明君,则难图矣。臣造舟七年,日渐腐朽,世事无常,愿陛下勿失天予之机。”晋帝览疏,谓朝臣曰:“王浚之论,与羊祜不谋而合,朕决意伐吴。”侍中王浑奏曰:“臣闻,孙皓欲北征,军伍已备,声势正盛,不如暂缓一年,待其兵疲,乘势伐之。”司马炎遂降诏,按兵不动。
    一日,司马炎与秘书丞张华,围棋消遣,忽杜预表至。表略曰:“凡事,以利害相较。度今伐吴,利可一统天下,害不过无功。自秋以来,我伐吴之势颇露,孙皓已恐,今我按兵,倘孙皓完修诸城,远迁其民,则城不可攻,野无所掠,明年之计徒然也。”司马炎览表,左右难决。张华起身奏曰:“陛下圣武,国富民强,孙皓暴虐,民怨国敝,今若伐之,一战可平,陛下勿忧。”司马炎喜曰:“卿言洞然,朕无疑也。”即升殿,大下诏命: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安东将军王浑出横江,镇东大将军、琅琊王司马伷出涂中,龙骧将军王浚、广武将军唐彬浮江东下;贾充为大都督,假节钺统领六路大军;冠军将军杨济为副都督,出屯襄阳。咸宁五年十一月,大举伐吴。
    消息报入建业,孙皓大惊,急召丞相张悌、司徒何植、司空滕循商议。张悌奏曰:“诸路中惟荆楚杜预势大,可令车骑将军伍延为都督总镇江陵,其余各路,沿江守军可凭险拒之,臣再领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屯兵牛渚矶以防不测。”孙皓遂下诏,调兵遣将。
    诸事毕,入后宫,孙皓面带忧色。宠臣岑昏问其故。孙皓曰:“晋兵大举进犯,各路虽已有兵马迎拒,然王浚率兵数万,楼船如城,顺江而下,其势甚锐,朕颇忧心。”岑昏曰:“臣有一计,可使彼船皆为齑粉。”孙皓大喜,忙问其计。岑昏曰:“江南多铁,可打造连环索百条,长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江峡流急处,横江拦截。再造大铁锥数千,长丈余,置于水中,晋船顺水而来,逢索遇锥,必然粉碎!”孙皓大喜,即令于江边连夜打造铁索铁锥,设置江中。
    镇南大将军杜预,引雄兵南下,一路如秋风横扫,诸县皆降。是日,兵近江陵,杜预先令牙将周旨,引兵八百,乘小舟夜渡江南,偷袭乐乡,于山林多竖旌旗,以为疑兵。周旨领命,引兵而去。次日,杜预提兵正进,东吴都督伍延先锋孙歆,迎面而至。两军交锋,杜预引兵退走,孙歆迤逦追赶十余里,忽听一声炮响,伏兵杀出,孙歆大败,十折八九。杜预催兵紧追。孙歆回江陵不及,仓惶逃过大江。周旨趁乱杂在吴兵中。时至天晚,孙歆引败军正行,忽火光大起,喊声震山。孙歆大惊曰:“晋兵何时渡江耶?”慌忙拨马而走,昏暗中周旨大喝一声,斩孙歆于马下。
    江陵水军都督陆景,正坐水寨,忽见四处火起。陆景方登岸,火光中晋将张尚马到,大刀横空而过,陆景人头落地。都督伍延闻听水陆俱败,惶惶然弃城而走,不料,被伏路军兵拿住,绑见杜预。杜预曰:“留之何用?”遂斩之。江陵军民,开城而降。于是,沅湘一带直至交州,诸郡县望风归顺。杜预令人,持节安抚,秋毫无犯,遂定荆州。
    杜预聚将,商议进兵。众将曰:“江河春涨,兵进不便,不如勒兵暂歇。”杜预曰:“众将不可恃功自满,今我已成破竹之势,击鼓而进,江东可平。”遂提兵东进。时,王戎正驱兵攻武昌,杜预兵到,城池遂下。
    龙骧将军王浚,率巴蜀之众乘大船顺江而下。此大船名曰“连舫”,方百二十步,可载兵两千余人,上起楼橹,以木为城,开四门,跑战马,如同平地。王浚大兵,船筏蔽江,顺流而进。忽前稍来报:“前面江峡,铁索拦江,大锥置底。”王浚笑曰:“这有何难?”遂于筏上置大火炬,长十余丈,粗数围,灌浸麻油,顺水放下。暗锥着筏,尽被提去,但遇铁索,燃炬烧之,须臾即断。大军顺江而进,所到之处,非降即克。
    东吴丞相张悌,领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把守牛渚矶。沈莹谓诸葛靓曰:“我料上流诸处,皆挡不住王浚,晋军必至。我等凭险拒敌,倘侥幸得胜,江东可保矣。”正话间,忽人惊慌来报:“王浑大军自旱路杀来,势如猛虎!”二人大惊,忙见张悌商议。诸葛靓曰:“厦倾山崩,东吴休矣,我等死战无益,不如远遁。”张悌泪曰:“东吴将亡,贤愚皆知,去亦无不可,然悌誓以身殉国!”诸葛靓洒泪而去。晋兵大至,张悌、沈莹率兵死战,双双殉国。
    晋兵攻克牛渚矶,建业在望。捷报飞至洛阳,司马炎大喜。贾充出班奏曰:“百年之寇,不能一鼓尽服,江东乃吴之根基,必然血战难下。且我军久劳于外,不服水土,今天已渐炎,恐生流疫,当收兵而还,再作后图。秘书丞张华,不知天时,力主伐吴,当斩弃于市,以谢天下。”司马炎顿生疑虑。忽,杜预表到,晋帝开表览之。表中曰:“昔日,乐毅济西一战而并强齐。今我兵威大振,东吴军民望风而降,江东走马可平也,切不可弃大功于垂成。”司马炎遂不再疑,下诏进兵。
    于是,各路大军水陆并进,雷厉风行,江东郡县望风归顺。吴主孙皓闻报大惊,慌问群臣曰:“北兵日近,我军民不战而降,何也?”众臣曰:“今日之祸,皆岑昏之罪也,请陛下诛之!”孙皓曰:“一中常侍,何能误国?”众大臣群情激愤曰:“陛下不见黄皓之祸哉?”遂不待孙皓之命,一齐拥入后宫,将岑昏乱刃杀死。
    武昌守将陶浚,因城破而还。入见孙皓奏曰:“臣愿领兵,乘船迎敌!”孙皓即拨御林军两万。于是,陶浚引御林军下江登船。忽风骤起,旌旗尽倒,兵卒大惊,一哄而散。陶浚无奈,含泪远遁。
    晋将王浚,杨帆进兵。船过三山矶,舟师忽报:“风波甚急,当稍停再行。”王浚叱曰:“我正欲一鼓作气拿下石头城,何言停耶?”遂亲自擂鼓,军兵大振。前至建业,弃船登岸。忽遇吴将张象引兵来降。王浚曰:“若是真降,即为前部,军前立功!”张象乃引兵至建业城下,叫开城门。晋兵蜂拥而入。
    孙皓闻晋兵入城,拔剑欲刎。中书令胡冲、光禄勋薛莹忙止曰:“陛下何不效安乐公刘禅乎?”孙皓乃自缚舆梓,引众臣至王浚马前请降。王浚大喜,释其缚,焚其梓,以王礼待之。建平太守吾彦,据城坚守,晋兵久攻不下,忽闻孙皓已降,遂开城纳印。
    后,唐人刘禹锡作诗叹曰:西晋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旗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自此,东吴所辖扬州、荆州、交州、广州,四州四十三郡,三百一十三县,户五十二万三千,官吏三万二千,兵士二十三万,男女人口二百三十万,米谷二百八十万斛,战船五千余艘,后宫五千佳丽,皆归于晋。大事既定,出榜安民。次日,琅琊王司马伷,建威将军王戎亦至。又次日,杜预引兵亦至。于是,大犒三军,开仓济民。吴人安堵。
    捷报传至洛阳,群臣上寿以贺。晋帝执杯涕泪曰:“此羊太傅之功矣,惜其不能亲睹!”贾充黯然,面溢惭色。朝退,骠骑将军孙秀向南哭曰:“昔日,讨逆将军风华正茂,以一校尉创立基业,今孙皓葬送江南半壁,情何以堪!”
    王浚班师,迁吴主孙皓赴洛阳,此岁正是庚子年也。孙皓乘青盖车入洛阳,拜见晋帝。司马炎赐座曰:“朕设此座,待卿久矣。”孙皓对曰:“臣于建业,亦设座以待陛下。”司马炎大笑。诏封孙皓为归命侯,子孙封中郎,随臣皆封列侯。张悌、沈莹以身殉国,亦封其子孙。司马炎论功行赏,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自此,三国归晋,天下一统。
    盖曰:世事沧桑,天道茫茫,运数渺渺,岂可尽测度之?然,一人一家一国,以道德秉心则兴,失道丧德则衰。道德者,天地之心也,与天地同心,无有不昌。夫,行天之道,参地之德,不亦人生之达境乎?
    古之圣贤常思:为德务新,与日俱进,否则废矣。是故,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之邦何以得昌?诗经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