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尹哥哥吖,我们今天是需要在多少点前回去呀?”小紫梦小心翼翼地问,圆杏的眼睛水灵灵地斜睨着你,生动得像是画里走出的小狐仙。
她觉得她此刻像极了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绿茶和白莲花,说话喜欢带着鲜明的引导性诱导性意味的话,明明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会引发哪些不好的后果,还是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懵懂模样踩上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去试探别人的界点,又试图引诱别人能为了她让步、再让步、再让。
那又怎么样呢?千金难买自己开心。
常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别人对她的最高赞美。
然后维系一个平面需要多少的高光点,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去建立这个人设?
她从小最烦透的便是照着别人的指示和步子去做事情。
总有一个两个的来告诉她,你要做这个你要做那个。
她总想翻一个白眼问上一问,为什么啊?既然她能够获得别人最高的赞美,既然都说她是他们的宝贝,为什么不是别人主动捧着她、护着她,把所有她想要的一切主动端到她的面前?她为什么还需要那么努力?如若不能,那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维系那些令自己辛苦的人设?
上天所给予她的一切不是为了让她获得幸福的吗?什么拥有的越多责任越大?那要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那类或许适用这句。可是她占了吗?既然没有主动去霸占过任何,那么上天给予她的一切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拥有了再被褫夺的机会的?
有的人说,当然是为了自己啊,也是为了人类社会而奉献,为了让自己成为更优秀的人、为了世界变得更美好。神特么更优秀的人,也神特么世界更美好世界和平啊。社会几千年的历史都没有成就和平,也就是你轮回了几百年世界也没有迎来绝对的和平。所以,谁爱优秀谁优秀去,世界缺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一只蚂蚁,做得再优秀它也是蚂蚁,它做出再大的贡献也首先仅仅是先服务于自己的“愿”,即心意,它做得再大贡献,受益者再多,而事实是,人类进程里的历史或许会因而记录,但时间不会,时间会一如既往的前进,不会因谁的价值而停止、而深刻。再大的价值也不过是俗世的一切所赋予的意识。世界和平很好,但如果现下她自己都不好了,还讲什么给谁好?pua精神洗脑大法好,好不过她这类所谓薄凉寡情的人。她这种基因科技筛选下的产物,最大的问题就是精致的理性生物、利己主义,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但那又如何?道德底线教条她不能主动伤害其他生命,损害他人利益。这种思维难道不也是一种利己主义思维?神特么的他人利益,难道环境的利益不是利益,植物的利益不是利益,动物的利益就不是利益了?所以她觉得她可好了,更喜欢用道理去约束自己的她比起一般的人类,她觉得人类这个群体才是一种反社会存在。至少,她的道德界点还把动植物算在了心头——嗯,理性的心头。
所以什么社会奉献,医药事业夺取了多少其他物种的生存权和自由权,多少无辜的生命被人类肆意当做惨无人道的实验体,工业发展、经济发展毁了多少的环境、毁了多少物种的生存?你以为的好不过是你以为的,说得再伟大,也不过是服务于你个人的心意与意愿,真的是有多伟大吗?人类社会里或许会有大把多人膜拜这样的人、追崇这种信条——人好就好,大多数人的利益好就是好。
但是她啊,她不信啊。那就成了。亦如,就算再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她的心愿也仅仅是希望自己开开心心,所有的一切必须服务于她的开心,嗯,当然是更有道德界点的那类操作,她可以没有心,但她一定会为自己设立一个准绳予以自己摸索、遵循。
如若能够令自己更好的开心,她可以不吝啬去付出自己能够付出的份额,如若不能,为什么要去做?全部都得在她的世界里“狗蛋滚粗”。
小紫梦想起了自己生命最早的前四年里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情形。她曾有一段非常“暗黑”的时光,基因缺陷导致她的情绪失控,鲜明反应的躁郁症,愤怒然后被人强制药物压制、精神控制,还要不断地“被”参与到各种的实验研究当中,慢慢的,理性告诉她要学会跟这样的自己与被控的人生“和解”。
所以啊,她的维系人设并不是为了讨好谁,只不过还是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开心”罢了。
人生而平等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所有的一切好都不是绝对的,只有相对的,因为所有之一切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所以,她像是最懂他的人,他也像是最懂她的人。
六岁,可能大多的孩子还在戏耍嬉闹的年岁,不知愁滋味的年岁。
可六岁的小紫梦啊,早早知道了什么是“割裂”。
割裂的人格与人生,割裂的获得与失去。
割裂的人世间的所有一切存在。
割裂的存在存在本身。
于所有的割裂中取一隅之地,负隅顽抗,做一个比起其他,自己快乐更为重要的人。
在不侵犯其他生命的利益下,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快乐与开心付出所有,她现在的快乐来自于——他的宠爱。她喜欢在这样的宠爱中她可以放肆的做自己、放肆的宣出自己的情绪。没有药物、没有针管、没有倒灌、没有疼痛,没有……哄骗。
他会对她说,宝贝、心肝儿、小乖乖、我的小梦梦、我的梦。
他会在她回以以望的时候张开自己的怀抱拥抱起她,让她感受到他胸间的温度、彼此的心跳,好似她真的是他心口中的宝贝、身上的一部分。
他会垂眸看她、会抬眸望她、会斜睨着她却满眼皆是他在外人面前从无仅有的含笑而包容的神色。
他的眼里皆是她。
清晨中,以一吻温柔唤醒着她,夜幕时,以一吻绵延晚安于她。日出日落或是正午黄昏,光可照到的地方、她可看到他的地方,她都能随时听到他为她而发处的声音,舒展的呼吸,搏动的心跳。
她喜欢他与她彼此相贴后彼此逐渐趋同的温度、趋同的味道、趋同的身体动弹的频率。
她喜欢他好摸的发、只对她才露出的温柔的眉眼、优柔的唇角,和对她的每一个亲吻和抚摸的力道。
她喜欢于这割裂的人世间,他们站在割裂的两个角,却可以因为割裂的镜面,站在了一起。
她喜欢他。
好似让她由那扇透明而封闭的门里将她带到了另外一盏神圣的殿堂。那个殿堂仿佛无意间便会在她的心间,可以勾勒出她曾经的模样,亦可以用着那时慢时快的脚步,引领她跨越出那一条条仿佛随时可将她溺死的鸿沟,也会为她竖起她之前的世界里难以出现的日月,为她拨开层层乌云与昏闇。她仿佛从长久的死寂中终于获得了新的澎湃的力量与悸动,可以让她仿佛拥有了奔腾的勇气可以去迎面一切的暴风骇浪。并,且终能回归那神圣的殿堂、温暖的港湾。
她想说,圣尹哥哥吖,我可以吗?
阳光晕撒在他清浰的眼眸,通透入骨,晱艳华秾。
他的唇轻轻开启。
“好。”
她圆杏微怔,波光粼粼,而后霞光若腻。她的眉眼与樱唇弯起,霎那间,好似万物复苏般绽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瑰丽与生机。
正是,一众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
司徒圣尹凝眸于她,声音清冽挚醇:“没有什么不可以。老头的要求那是老头的要求,我们开心就好。有什么责难,我也会先挡在你的前头不是?如若挡不过来,你不会当小叛徒的对吧?”
像是圆磬打了一个回源,然后正中她心间。
她银铃的笑声荡漾在唇齿间。
“当然。我会和圣尹哥哥一起面对。小叛徒是个什么东西,我可从来也没有见过、认识到。当然,还要……谢谢圣尹哥哥!”
司徒圣尹挑挑眉骨:“只有口头上的感谢吗?”
小紫梦抿着小嘴笑:“那圣尹哥哥想要什么。”
司徒圣尹垂眸,舒冷的眉眼如清辉落入她的眼瞳。他修长的指尖轻点着她的眉眼、她的翘鼻、她肉嘟嘟的果冻唇,再到她白里透粉如上等瓷器的耳:“总会有的,等哥哥想到后再问你要可以吗?”
小紫梦一脸天真纯挚地点头道:“当然可以。那圣尹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司徒圣尹微笑:“当然,我的小乖乖要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你是愿意的对吗?”
小紫梦笑意轻扬:“当然。”
司徒圣尹一直都知道,他的掌中宝总觉得自己是个行将枯朽的老人,不过须臾短载的存活,却犹如经历了人世沧桑和万事磋磨,犹如一个被割裂的人偶,被有目的的创生、被有目的的培养长大、被有目的地被操控着人生的一切,被别人要求着活成如何的模样,却从始至终,她唯独不能从一切的发生里找到她自己,找到她存活的意义,活着的证明。
就像……就像他一样。
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到底将她当做一个什么?她也并不过是一个尚处于童蒙不知的孩子。跟她谈论爱,过于邪性。谈其他感情,他有吗?她有吗?像他们一样的怪物,情感缺失的怪物能真的明白吗?
她很聪明,毋庸置疑。然她却真的什么都能懂吗?不能。
她觉得自己是邪恶的扭曲的。然而她是吗?她不是。一个会为自己的所有而感到卑微感到难过感到痛心的孩子她会是邪恶会是无情的吗?怎么可能。这如明色炫彩勾画的白纸一样的孩子,却以为自己是斑驳的,却将他当成了神圣的光。而在他的心里,他才是邪恶的、扭曲的那个,因为他从不觉得邪恶与罪恶可以成为掣肘他的任何的存在。
“我永远热爱这张白纸。”
因为他可以为之勾勒一切他所想要的模样。
因为它是他最渴求的最原始的模样。
然而,它又那么斑斓,那么美丽。每一处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他拥有什么?他认为任何的一切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他与她相识的那一刻起,他明白了,他的来始与归途都将会是来自于这个叫做梦的女孩,由她来以此装点,他这枯萎荒芜如堕魔地的殿堂。
“你不知道的是……”他说。
你不知道的是,在你四岁以前,我们就相识了啊。
他们说,我大你6岁啊。不,不是啊,怎么可能。
我们是,一起诞生的啊,我的宝贝。
所以她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呢?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但是他们因为科技技术相通着同一个心脏,对的,同一个心脏,还有,类似的基因组。
他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就被创生的呢?作为克隆人,他于大脑部位逐渐发育完善后便拥有了记忆。天生的超忆症,各种高智商能力,优越的基因。他被认为是赫图集团旗下生物科研下最优秀的作品,是超于理念的诞生物。
而他,结果却是,被生成了一个一体双性的就连外形也异于常人的“怪物”。
参与创造他的“工程师们”常说,或许生命最完整的形态就是一体双性,能够做到自我繁殖。
然而他这个生命体毕竟尚属于肉体凡胎太过于脆弱,再强大的基因在面对各种非人的实验和研究后,他这个尚“未活”的生命就被迫于移动到了冷冻舱,静止下了生命, 因为他的心脏已然开始衰竭,不足以令他活以太久。
在他被“冷藏”的近六年里、他用听觉“记忆”了这个世界将近六年后,她终于“出现”了。
她是以他的一些基因组为蓝本被创造的试管婴儿。她是个基因天赋足够强大的孩子,唯一的异常便是,她天生拥有着两颗心脏。在她还在试管的时候,她在某一天里突然出现了心律不齐,心力衰竭的情况。
然后,她的那颗多出来的一颗心变成了他的。
他与她在同一天里真正的“出生”,她脱离了她的“试管”,他脱离了他的“冷冻舱”。
那也是他第一次睁开眼睛,靠着眼睛去“记忆”。他看到了小小的她,看起来软软的,嫩嫩的,就在,他的身旁。
她不会知道的,她幼年里在实验室的那四年里,其实,他伴了她三年。
他作为司徒家的遗传后代,她作为何家的遗传后代,他们就隔着那么一扇墙、一间房,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如一个怪物,快速地长大、成长,然后,他率先走出了那座牢笼,去接收更深的磨炼,去强化自己,作为一个所谓的继承人、作为一个基因实验的优秀作品。
所以她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呢?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他们似这割裂的人世间里被如玩偶捆缚固定在两处的割裂品,却因为割裂的镜面,融汇成了一体。
他爱她吗?爱?他一个被界定为情感缺失的怪物会拥有爱、理解爱、明白爱吗?他不知道啊。他知道的太多了,却永远也难以明白自己被否定没有的东西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但他会说,我的梦会永远留在我的身旁,对吗。
他看着她微笑着回答。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