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还算完整的灵魂，被召到了傅孤鸣面前。
    “我记得你叫杨波，是吗？”傅孤鸣声音冷清道。
    那少年在被水墨鬼杀死的那一刻，都没哭，在这一刻却哭了出来。
    “老大，我对不起你，是我堕了学生会的威名。”
    傅孤鸣抬起手想要轻拍杨波的肩膀，但手掌却不受控制的穿了过去。
    傅孤鸣沉默。
    良久后，他才轻声问道：“说说吧，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杨波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下脸庞，哪怕上面并没有一滴泪水。
    “被自己蠢死的。”
    “之前我和李熙走在路上，发现迎面走来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李熙和我关系本来就好，他当时跟我说，这一届有人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所以专门请来与我见上一面。”
    “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是鬼怪学院，所以我就没往鬼怪事件方向上多想，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李熙直接从背后捅了我一刀。”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天天和李熙朝夕相处，怎么到头来连人被换掉都没有发现，明明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
    “不过李熙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不然老大你不可能只召回我的灵魂。”
    傅孤鸣面色难看，他虽然之前没有参加图书馆六层那场会议，但会议内容他却是一清二楚。
    先不说有几个私交甚好的老师，就说张迟湖不也是他们学生会的一员？
    这么大的事情，能不朝自己汇报？
    所以，杨波口中「明明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一出，便让傅孤鸣感到头皮发麻，甚至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下意识忽略不合理的地方，是「梦境」的特性之一。
    看来这只潜入鬼怪学院的水墨鬼，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不然不可能如此契合校长的「梦魇」。
    那这只鬼怪到底图什么？
    或许古登校长猜出了一二，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坐镇鬼怪学院。
    傅孤鸣嘴唇轻启，“你该走了，你应该知道，我只有召回你灵魂的能力，并没有办法将你复活，你再待在这里会魂飞魄散的。”
    “还有什么遗憾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帮就帮。”
    “当然，太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杨波破涕为笑，“老大，别开玩笑了，我能有什么遗憾？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序列能力是赐福，也是诅咒，没有任何序列拥有者能够善终。”
    “所以，我早就有了战死的觉悟，只是我没想到会死得如此憋屈。”
    “如果非要说遗憾的话，那就是没能和高阶鬼怪大战上一场。”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老大你帮我斩上一位王座助助兴，这样我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
    “当然，要是太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少年的身躯开始缓缓消散，最后化为点点星光，融入夜色。
    傅孤鸣缓缓抬起手，却又显得有些迷茫，良久，他放下手臂，望向房内看着自己的众人，感到有些压抑。
    傅孤鸣瞬间没好气的骂道：“看我干什么？”
    “出去杀鬼怪啊！我都帮你们把内鬼给铲除了，难不成连外面那些小角色，也要我亲自动手？”
    “三人一组，遇到行迹可疑的人，什么都别管，先打一顿再说。”
    “是！”
    看着三三两两离去的众人，傅孤鸣跟在最后，缓步走到楼道中。
    双手扶着栏杆，抬起头，仰望着漫天星辰，声音有些微颤。
    “走好。”
    每个人，人生中，都有转折点。
    或是，山崩地裂的大事，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的转折点，不算太大，也不能算太小。
    那是个和今晚很像的黑夜，大一的傅孤鸣被校长亲自带离了鬼怪学院，到了一个名叫神农架的地方。
    召回了几个残魂，又去见了位少年。
    安在。
    傅孤鸣大一的时候，自然见过当时还是大四的安在。
    当年，安在何等的意气风发，在傅孤鸣入学典礼的时候，一剑斩出，俘获了多少学妹的芳心。
    但再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夜间也会变得颓废不堪。
    见过自己学长落差的傅孤鸣，并没有劝解什么。
    因为傅孤鸣知道，哪怕共情能力再强的人，只要没有亲身经历，就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
    所以，那一夜，傅孤鸣暗中发誓。
    “我要世间，悲剧不再发生！”
    从那之后，傅孤鸣挑掉了当时的学生会会长，开启了自己的改革之路。
    或许，到现在都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鬼怪学院大二就需要处理鬼怪事件。
    甚至有些人诟病傅孤鸣当了四年主席，仍不放权。
    但只有傅孤鸣一人知道，这只是因为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罢了。
    搓了搓手，哈出一口冷气。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傅孤鸣扯了扯身上的大衣，朝着楼下走去。
    在学生眼中一直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今晚也打算去会会那混入学院的鬼怪。
    毕竟……
    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悲剧，能少一剧，是一剧。
    ……
    木九脸色难看，他回宿舍的路被堵了，还是学生会堵的。
    他不就是一个人回宿舍吗？
    至于被扣上「行为可疑」的大帽子吗？
    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这学生会是不是和自己八字不合了。
    不过还好堵住自己的这三人，等阶都不算太高，随手几发「忘我」就带走了。
    可是刚绕过这三名学生会成员，木九的脸色猛地一变，眼神中充满警惕，以至于就连自己下意识退了两步，他都不太清楚。
    此时，少年面前正站着一人。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个人。
    此时，他正笑眯眯的看着木九。
    “难搞喽。”木九心中暗骂一声。
    不过幸好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得晚了些，不然再早上几分钟，碰上那学生会炮灰三人组，自己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犹豫片刻后，木九还是率先的点了点头，打招呼道：“晚上好？”
    对面的「木九」，眉头微挑，轻笑一声，“晚上好。”
    木九瞬感不妙，因为鬼怪学院经过几个小时与水墨鬼的接触，已经基本摸清了水墨鬼的一些情况。
    这些消息都是公开的。
    比如说，如果水墨鬼与被模仿者相遇的话，可不会像现在一样心平气和的说话，而是会直接打生打死的。
    木九心中顿时大惊，“靠北啊！”
    “难不成这只模仿我的鬼怪，才是水墨鬼的源头？”
    “那岂不是说，是我把这只鬼怪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