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感觉自己的脑袋在颤抖起来。
    不对，颤抖的不是他的脑袋，而是柯莱丝的脑袋。
    他们俩的头靠在一起，依靠地板上的洞听着下面的对话，所以柯莱丝的头在颤抖的时候，会带动雷恩的头一起动起来。
    “柯莱丝？”
    柯莱丝全身都在颤抖。
    她双眼发直，眼睛都无法聚焦，手指就像是鸡爪一样扭曲。
    “柯莱丝！冷静！”
    雷恩伸出自己的双手包住柯莱丝颤抖的手，仿佛像是要给她一点力量。
    “雷恩……”
    柯莱丝哭丧着脸，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从幼年时期就播种在她体内的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开花结果，沉重的果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熟透的果实在柯莱丝身上裂开，腐臭的果汁和果肉洒了她一身。
    “别想以前的事情了，想想现在！”
    “可、可是……我、我的家……盗贼……托卡他……”
    “真麻烦……”
    “呜呜……我很麻烦吗？”
    抖抖抖。
    柯莱丝跪坐在地上，肩膀抽动着抖了起来。
    小小的身躯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仓鼠，可怜、无助、不知所措。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浅紫色的眼珠子上滴落，透出着毫无用处的无色悲伤。
    女人真麻烦。
    雷恩不是柯莱丝，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他甚至连自己过去的记忆都没有，所以就算是说谎，雷恩都说不上能理解柯莱丝。看到柯莱丝哭泣，雷恩固然觉得她可怜，但觉得她麻烦的想法更大一点。
    只不过……
    雷恩正面抱住柯莱丝的身体，两人的脖子交叉而过，他们的下巴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诶？雷、雷恩？”
    “我对你可没什么想法，但这样会好受一点吧？”
    刚被抱上的时候，柯莱丝还慌张地推了一下雷恩的胸口，但听到雷恩的话后，她就乖乖地任由雷恩抱着了。
    ——跟上一次类似，雷恩和柯莱丝紧贴着彼此的身体。
    只不过……上一次的时候是柯莱丝照应雷恩，这一次雷恩想还上这个人情而已。
    “呜呜呜……”
    “诶，你真的挺爱哭的。”
    “我、呜呜我活着是、是为什么啊……我不是要报答养母的养育之恩吗？这个家不是我的家吗？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
    “还能因为什么？你不是都听到了嘛。”
    “盗贼……他们都是和盗贼……呜、呜，是一伙的吗？”
    “呃……这还用得着问吗？”
    柯莱丝的哭声逐渐变大了起来，为了避免她的哭声被下面的人听见，雷恩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呜呜……唔……”
    模糊不清的哭声从雷恩的手里发出，柯莱丝顾不上那么多，维持着嘴巴被捂住的姿态，依然忍不住哭泣起来。
    “好好好，乖乖的，别哭啦……”
    雷恩可没什么哄女孩子的经历，只能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但对于柯莱丝来说，似乎这样就够了。
    她的哭声缓缓地平复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了。
    “雷恩……谢谢……”
    柯莱丝依然抽动着鼻子，可好歹冷静下来了一点。
    “真是的，哭鼻子也要分时间场合啊，好在下面的人没听到你的哭声。”
    “抱歉……”
    “不然恐怕你又要挨骂了，被老太婆骂个半死。啊，不对，你现在也不会乖乖被她骂吧？因为她是——”
    是盗贼的同伙。
    “奶奶……不，那个人的话……我、我好像还不是很恨得起来。”柯莱丝有点软弱地说：“她供我长大。虽然严厉，但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这个随你，又不关我的事。”
    柯莱丝瞬间被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死去的是你的家人，要不要复仇应该由你来决定。我不喜欢那个老太婆，如果你要动手的话，我可以帮你。”
    “嗯……”
    “你慢慢考虑吧，不过我留在这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诶？”
    “老太婆之前不是说过吗？一周过后，让我来侍奉她。我可不要做那种事呢，在此之前我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要不要一起走，就看你的想法了。”
    “这样啊……诶嘿嘿，雷恩始终不是这里的人呢……”
    柯莱丝擦拭着脸上的眼泪，有点困扰地说：“如果你走了，我会有点寂寞呢……”
    “你不一起来吗？”
    “我……我还没想好……”
    “你想去魔法学校实习的话，应该做好了离开姆格镇的准备吧？你还在犹豫什么？”
    “可、可是真要走的话……”柯莱丝看着那个通往楼下的洞，犹豫着说：“就真的回不来了。”
    回来？
    你在想什么？这种地方你还要回来吗？
    雷恩无法理解柯莱丝还想着回来的想法。
    “那你考虑咯。”雷恩耸耸肩膀道：“先下去吧，他们吃完饭我们还要去收拾呢。”
    “嗯。”
    从柯莱丝的房间下去，两人先跑到厨房。怀德已经将他的那份食物吃完了，正拍着圆圆的肚子在休息。
    雷恩朝怀德伸出了大拇指，怀德向雷恩眨了下眼睛，咧嘴笑了。
    雷恩朝垃圾桶看了一眼，那里有着很多大块骨头。
    “你到底偷吃了多少肉食啊，这样真的不会被夫人发现吗？”
    “哼哼，这个你就别问了。”怀德神秘一笑道：“知道了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吗？”
    “算是吧。”
    雷恩点点头。
    柯莱丝问道：“那、那个……请问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看柯莱丝的样子，她似乎对怀德有点意见。
    “我只是知道夫人和托卡有秘密，我可不知道细节是怎样的。”怀德无辜地说：“因为雷恩比较有趣，我就告诉他了。至于你嘛……一个被虐待的可怜女孩，一点都不有趣。”
    “啊？”
    “况且，你也没问我。”
    听到怀德的回答，柯莱丝沉默了。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待会夫人就要催我们收拾了。”
    雷恩赶紧打了圆场。
    柯莱丝和雷恩坐在餐桌旁，抓紧时间吃着自己那份食物。
    “那个……雷恩。”
    “怎么了？”
    “真的很谢谢你。”
    看着柯莱丝通红着眼睛，还努力挤出笑容，雷恩宠溺地说道：“在这里，这个时候，除了我，又有谁能帮你呢？应该的啦。”
    柯莱丝愣住了，落寞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