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众人陆续出发往城中给老百姓们发圣果。
泱肆踏出御花园,绕过几处回廊,在拐角尽头,看到了一道背影。
是慕蔺。
她上前去,凭栏远眺,此处僻静,无人经过。
“二公子果然在此。”
慕蔺也望着回廊外的景色,“殿下果然会来。”
泱肆柳眉轻挑,“那本宫便直言了,二公子真打算做这驸马?”
慕蔺很冷静:“有何不可?”
泱肆一时无话。
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是吗?若二公子真想,就不会出现在此了。”
慕蔺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殿下心中也不愿,否则就不会来。”
泱肆懒得同他迂回,手肘撑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望向外面,不过就是琉璃瓦,朱漆门,金碧辉煌,汉石白玉,她早就看厌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臣位卑言微,不可违抗圣意,但殿下是皇上的心尖宠,殿下想要的,皇上定当成全。”
泱肆轻笑一声,“嘁,合着二公子是拿本宫当枪使?”
身后之人淡声道:“公主拒绝我这个驸马最好的缘由,便是再亲自为臣指一门亲事。”
“谁?”
“陆绾儿。”
泱肆手指敲了敲栏杆,静默了片刻:“本宫最讨厌被人算计了……若是本宫不同意呢?”
她回过身,后背轻轻倚着栏杆,嘴角的笑肆意张扬。
“也不知道到最后,是二公子先忍不住,还是本宫先忍不住?”
慕蔺终于看向了她,声音很冷漠,仿佛不是在同她商量:“殿下一定会同意。”
“是吗?”
泱肆眉眼染上几分冷色,嘴角的笑若有似无,“二公子威胁本宫?”
“不敢。”
慕蔺道:“只是云山见到殿下和国师,让臣有些意外罢了。”
泱肆略感哑口无言。
感情她认定了他要娶陆绾儿,他也认定了她有中意之人。
互相指望对方化解,没想,还是自己输了一头。
泱肆怎么可能是个服输的主儿,“你这么不声不响把本宫算进去,还要本宫帮你排除万难娶一个民女,本宫却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实在是亏得很。”
慕蔺沉思须臾,道:“十四阁听从殿下调遣。”
哟,十四阁。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好处了。
十四阁规训第一条,禁止接触有关皇家的一切人物事物,没想到,慕蔺竟然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不怕牵扯进来,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行!”
念及莫辞还在等着她一同去发圣果,泱肆爽快答应,站直身,错开他往外走。
想到什么,泱肆笑了笑,又道:“若是当初,慕家大小姐能有二公子这般时运就好了吧?不过……兴许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也说不定。”
.
魏清诀独自提着一盏宫灯,和众人行了相反的方向,前往华清宫。
夜里风有些寒,白日的暖阳仿佛只是一个假象。
冷空气积压在胸腔,他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咳嗽的欲望,加快了步伐。
有几个宫人肩膀抬着巨大的檀木箱,急急走过来,弯着腰低着头,一时没有看见他,一个不当心便撞了上去。
宫人尚算反应及时,看清来人后赶忙刹住了脚,只是迎面而来这人身子实在羸弱,这样撞了一下硬是撑不住,趔趄着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没有摔倒。
手里的宫灯掉落在地上,琉璃罩里的烛火微闪,魏清诀一手捂着自己的被撞的胸口,一手掩唇,难以抑制地连连咳嗽。
宫人们吓得忙放下檀木箱,匍匐着跪下来。
“大皇子恕罪!奴才们急于将圣果送往城中,一时不察,并非有意冲撞!”
周遭很安静,只有男人剧烈的咳嗽声。
宫人们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大皇子就算是没什么权势,没什么威信,但无论如何也是个皇子,想要他们的脑袋轻而易举。
魏清诀渐渐缓过来,止住了咳嗽。他看向地上的几个大檀木箱,忆起方才在御花园阿肆同他说的话。
“皇兄,记得让宫人送你回去,我去寻莫辞一道往城中发圣果。”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越过他,看向外面,大概是在搜寻那人的身影。
魏清诀弯腰捡起地上的宫灯,什么话也没说,一步一缓穿过宫人们离开。
趴在地上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许久,确定大皇子已经远去之后,才站起来,重新抬着檀木箱往宫外走。
……
泱肆急急忙忙奔向宫门,四处张望,却空无一人。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宫门前只有守卫。
泱肆走近其中一个守卫,“可有看到国师?”
守卫恭敬回道:“回殿下,方才国师从宫里出来,在外站了许久,才刚刚离开。”
泱肆感受了一下微冷的风,声音有些急促:“备马车!”
皇城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人群熙攘,比上元节还要热闹上几分。
泱肆跳下马车,命随行的宫人自行去发圣果,自己则在街头寻觅。
她相信,莫辞一定是以为她已经走了,所以就跟过来了。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山人海中,泱肆却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他这么不爱热闹的人,会不会已经回府了?
泱肆转过身,还是先去国师府瞧瞧。
每当这个时候,百姓们都会簇拥着手里提着篮子的人,争先恐后去接那些寓意深刻的果子。
冬季的时令水果不多,大多为苹果,橙子和石榴。在上面用朱砂写上字,还会有圣祈印章。
泱肆在一群簇拥的人群中央,看到了萧暮,还有纪越。
两人也看到了她。
萧暮将手里的提篮交给身旁的随从,走向她。
“身子好了?”
上次开山过后,她病倒,两人之后一直没说上话,总归是得问候一下。
“好了。”泱肆余光瞟了一眼,他身后的纪越见状也走了过来。
他走近,道:“我看殿下行色匆忙,像是在寻人,可是慕二公子?”
泱肆看了他一眼,听到萧暮说道:“他似乎并未来城中发圣果。”
心里记挂着莫辞,她没有时间在这耗,摇了摇头,泱肆道:“圣祈日会有很多新奇事物,侯爷和世子可四处逛逛。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纪越思索着道:“侯爷也是当年的状元,为何不争取驸马之位?”
萧暮顿了一下。
随即嗤之以鼻:“天下又不止一位女子,搞得跟后宫争宠似的。”
然后转向另一个方向,头也不回走了。
纪越忍不住失笑,跟上去,打趣一般道:“侯爷甘心如此?同样是状元……”
同样是状元,慕蔺被任为朝廷四品官员,还有极大的可能成为驸马,而他不过是个定南侯,远离朝廷,远离权势,谈到择选驸马时,连姓名都无人提及。
萧暮眉头紧皱,似乎对他的话感到不耐:“本侯只是个习武的粗人,无心那些权势之争。”
闻言,纪越笑着拍了下手。
“侯爷这是活得比别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