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裴释肯定会好奇周明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现在不说，裴释肯定也能知道，因为去h市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秘密，云栀不就是知道的。
    “周明是故意说了吓唬我的，本来是之前我身体不大好，我姐要去别的地方出差，想让我一起过去调养身体，后来因为我不想去，就没有去成了。”
    虽然中间是有了点波折，可是最后不是也没去成吗？
    她很明白周韵琪在这个事情上，一开始做得不对，没有听取她的意见。
    但是后来她也知道，她姐还是 听进去了，而且现在也会经常问她的想法了。
    她很能理解周韵琪，从上次在r国，周韵琪哭着跟她说，给她报仇了之后，她就知道，她姐肯定很害怕重蹈覆辙上一辈子的事情。
    才会总怕她因为各种原因出意外。
    所以哪怕因为一件事情有分歧，这件事情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对周韵琪的感情。
    裴释知道她对周韵琪的感情很深，站在周念棠的角度上看，和别人的角度看，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话真假参半，他没有完全相信。
    但是他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怕她会陷入那种纠结的情绪。
    周念棠想了想，突然兴起，问他：“你刚刚看到周媛了吗？”
    裴释：？？？
    看到他一脸疑惑，周念棠就知道，他肯定没有去关注了。
    她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笑盈盈跟他说：“她暗恋你哦，之前还跟我打听你。”
    她觉得，能让周媛惦记了那么多年，还特地找她打听的，肯定是暗恋裴释没跑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松快，裴释看到她没有受刚刚的事情影响，也放心下来。
    他感觉，周念棠似乎很在意那个叫周媛的，不过他刚刚没有仔细看长什么样子。
    也庆幸自己没仔细看！
    “这跟我没关系，但是如果她去骚扰你，可以跟我说，我去解决。”
    裴释想起之前总是去骚扰周念棠的曾沛沛，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的处理就不够直截了当。
    现在周念棠是特殊时期，更加不能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去打扰她的恢复。
    “放心，她不敢的，她上次对我耍心眼，被我姐打跑了！”
    说着，她还傲娇地扬着嘴角道：“而且我不是会被人欺负的人，别把我想得太弱了。”
    曾沛沛不就想算计她，结果被她反将一军吗？她都不好意思说，她还坑了她几十万……
    裴释觉得，这一刻的周念棠是鲜活的。
    哪怕她这样旺盛的表达欲其实有一点点不正常，可是看着很接近以前的那个她。
    他这才想起，这是他们第一次，心无杂念在聊天。
    就跟之前他想过的那种，要跟她很正常的相处的设想是一样的。
    他开始贪恋这一刻。
    但是很快，周念棠又开始翻起以前的事了。
    “你刚刚以为我是要跳湖，所以紧张了是吗？”
    裴释没有保留：“对。?”
    其实他还想说，不止是紧张，是那种好像连自己的命都要被抽离了的极度恐惧感，在那一刻蔓延到他全身。
    周念棠低了下头，随后不解地问他：“那为什么，去年我掉进水里那次，你不救我呢？”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然后她抬头就看到，一向对所有事都了然于心的裴释，脸上出现了迷茫和后悔的神色。
    裴释知道，周念棠肯定会在意的，而且他早知道她迟早会问。
    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在可以的情况下，周念棠怎么会不问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如实说，他一点也不想欺骗她。
    “啊？?”这完全就是个周念棠从来没想过的答案。
    然后她开始思索，裴释是不是在骗她，毕竟她现在这种情况，在很多人看来，挺好骗的。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情绪和感知都不知道呢？
    因为恨和讨厌，所以选择袖手旁观，或者就是简单的不想，所以没有施与援手。
    这都是理由啊。
    可是他却说他不知道。
    周念棠很不解，毕竟像裴释这么聪明的人，在他做出所有反应的时候，一定是经过大脑的深思熟虑的。
    她倒是宁愿他很直白地告诉她，那时候就是不想救，反正她的命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心里突然就很堵了，她发现自己又给自己的情绪找了个难题。
    她又开始把头低下，这是她自认为的隐藏情绪的方法。
    但是很快，眼前就出现一片阴影。
    裴释在她面前蹲下，跟她双眼保持平视，嗓音低缓而带着几分温润。
    “那个时候我整个人好像不受我控制，所有的思绪也完全不存在，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被云栀救起来了。”
    漆黑的瞳仁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得让她好像不得不信。
    “但是后来，我很后悔，一直都很后悔。”
    这件事就是裴释心里的一根刺，在后来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后，这件事情每次想起来，都越发让他悔到恨不得溺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不管他当时是怎么回事，没有作出反应的人是他，没有救就是没有救，他推脱不掉的。
    周念棠抿着唇，一直好奇的问题，原来是没有答案的。
    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让她心里涌现出一股空虚感，又开始伴随着这些天来的不安全感，席卷她全身。
    他们活在一本书里，如果裴释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无形中他们会被控制？
    她突然想到了这个很深入的问题，随即觉得有些悲凉。
    可是她还想继续问，所以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开口。
    “那你之后，为什么要，要说跟我在一起。”
    她记得第一次问的时候，裴释说是因为亲了她，要对她负责。
    但是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是为什么他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态度那么不一样，以至于让她觉得很割裂。
    裴释其实不希望她在现在提起这些，如果是以前，他会很乐意跟她解释。
    但是现在他已经是草木皆兵的状态，总怕不小心就会让她难过，影响她治疗的进程。
    周念棠清晰察觉到他好像不大愿意说，可是她现在想知道，迫切想知道。
    “为什么啊？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跟我在一起？”
    就像她落水的事情一样，如果是的话，那么，裴释喜欢她这件事，是不是也只是被控制的？
    她开始眼睛发酸了，如果跟她的猜想一样，那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就是错的。
    什么自主意识，什么不受设定围困，就全都是假的。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不知道，她的抑郁开始要发作了，要钻牛角尖，如果没有人干预，她就会一直在这个问题里面，把整个人沉下去。
    在她即将整个人沉入深渊的时候，一双干燥又带点温热的手，将她紧紧捏着衣服的手握住。
    然后她听到他说。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