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军也悄声回她:“林大厨那可是师从名师呢。”
景艳眼睛晶亮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何志军轻咳了两声,小声说:“我也是听高营长说的,你不能说出去哦。”
景艳小鸡啄米点头:“我不瞎传,快说,快说。”
“据说,林大厨是个孤儿,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他在街上乞讨,有一个小摊贩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菜包子,林大厨吃了菜包子后跟那个摊贩说他包子里的豆干有点儿霉味,让他检查下原料,
小摊贩原是不信的,还认为好心没好报,这是要坏了他的生意,正巧被路过的一个人看见了,那人闻言也买了个菜包,一口就吃出来豆干味道不太对,既然客人都这么说了,小摊贩只能检查原料,还真别说,豆干真有点儿黏,你猜,那个客人是谁?”
“林大厨的师傅?”
何志军笑眯眯:“没错,那个客人就是当年江南有名的御厨世家,那个年代风雨飘摇,别说美食了,能填饱肚子都难,但人家怎么着也是有底蕴的,不愁吃喝,可惜后继无人,这不,碰上了一个味觉敏感的就起了爱才之心带回家收做徒弟。”
“后来呢?”
“后来呀,林大厨的名字是他师傅给起的,到了十六七岁厨艺算是出了师,再后来就娶了师傅家的独女,可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感情甚笃,但是成婚没多久他师傅就因病过世了,又过了两年,他妻子在生产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
林大厨特别难过,正巧那时候部队在他家附近招兵,他报了名参军,进了部队之后他原本是在战备部队的,后来建设兵团成立,需要组建食堂班底,他的资料里有出身,领导看他会厨艺这才把他调了过来,就这样,在这个部队一呆就是小十年。”
“那林大厨现在没有老婆?”景艳好奇。
何志军摇摇头:“没有,他前几年收了小周做徒弟,以后就准备让徒弟给他养老,应该是不想再找了。”
“林大厨还真是好男人,可惜天不佑善人,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好容易苦尽甘来,好日子却没过上几年,哎~。”景艳感叹。
“那个年代,苦命人多得很,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古,他说那时候战火连天,好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那时候才是最苦的时候,等到建了国,相对来说已经渡过了最难过的时候,现在的我们,已经很幸福了,尤其是政治背景简单的,日子更好过。”
景艳点头:“确实,现在只要肯干就不会被饿着。”
俩人吃着聊着,听了会儿故事,景艳那份离别的悲伤情绪慢慢消弭,何志军看着又开朗起来的景艳笑了,“吃饱了?那咱回家!”
到了江市已经下午三点了,何志军去部队还了车,又到后勤把油费给交了,这才出了部队牵着景艳的手相携回家。
“你今晚在家睡?不用回部队吗?”景艳问道。
“请假了嘛,从到这边我还没在咱新家住过呢,能回家住那一定得回。”
景艳也很开心,回家路上正巧碰上了高梅,她很惊讶的看着景艳,又看看何志军,“小张,这就是你丈夫?”
景艳对着何志军介绍:“志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高姐,咱们从租房子到置办家伙什儿都多亏了高姐帮忙,高姐,这就是我丈夫,何志军。”
何志军客气的跟高姐打招呼,高姐很开心:“小伙子真精神,对了小张,我这两天还正想去找你一趟,这碰到了就直接说了,你家冬菜要不要备?明后天有菜农会来街道办送冬菜,白菜、土豆、萝卜、胡萝卜这些,你要是要置办就早点儿过来,晚了怕量不够。”
“冬菜要置办的,今天我还想着啥时候开始呢,多少钱?要票儿不?”景艳连忙问。
“都是社区统筹的,不要票,就是价格没有那么实惠,比正经公家采购稍微贵了一点点,不过不要票,总是比那种地方便宜很多的。”景艳知道高梅说的那种地方是黑市,她虽没去过但也听说了,很多有钱又没票的人都会去那边买东西,除了贵一点,其他的,嗯,还是有差别的,毕竟风险高,容易被抓。
“白菜一毛五一颗,差不多四斤左右,反正是按颗卖的,先挑的拿大的,红心萝卜两毛一个,胡萝卜一袋子一块钱,差不多七八斤,土豆两块钱一麻袋,应该有二十斤左右吧,反正往年我们都是按麻袋来的,也没具体称过。”高梅报着价。
“那大家都是咋运回家啊?”
“自己去借板车推家去,哦,你刚来,借车可能还不太容易,没相熟的一般不会借。”高梅才反应过来。
何志军想了想,开口:“高姐,那个你家明天是不是也要买冬菜?”
高梅点头:“是啊,我就在街道办嘛,近水楼台,每年都是第一波儿挑选采买的。”
“那这样,高姐采买后能不能顺便帮我们把菜送回来?您也知道,我这工作有些顾不上家里,景艳一个人那些活儿她也干不完,高姐要是能帮忙的话,我这个月发的棉花票和布票送给高姐可好?”何志军说着就把衣兜里的票掏了出来,布票伍市尺两张,棉花票两市斤的两张。
高梅很不好意思但又确实心动,马上就入冬了,她和丈夫每年的棉花票不多,尤其是近两年儿子女儿都长大了,布料啊、棉花啊这些定量的东西都不太够,要是别的票她也总是有地方淘换的,可棉花东北不种,只能靠买,大家都不够哪还有余量淘换给她,四斤的棉花啊能给闺女儿子各做一件儿袄子了,这怎能不让她心动啊。
“这布料好说,供销社偶尔也会有瑕疵布供应,可棉花票可是金贵东西,你家也得用的啊,都给我那多不好意思,再说只是帮忙搬运,这有些多了。”高梅是眼馋棉花票,但也没准备狮子大开口。
何志军对高梅的评价不由得更高了些,“景艳从找房子开始一直就在麻烦高姐,后续我们在这边要待上几年,后面需要麻烦的地方还有不少,两张票罢了,高姐倒不必这么见外。”
高梅闻言更是开心:“这都是我工作职责,何况小张人也好,跟我也对脾气,那既然这么说,我就厚颜收下了实在是家里孩子都大了,确实棉花不够,呵呵~”
高梅接过了布票和棉花票,很是仔细的揣进了衣兜里,转头对着景艳说:“明早八点前来街道办找我,我带着你买冬菜,买好了就叫我家男人跟儿子给你送家去。”
“谢谢高姐,我会准时到的。”景艳应声。
夫妻俩到了家,何志军拿出纸笔道:“咱们算算要买多少冬菜吧。”
景艳看看在厨房门边的缸,“回头我腌一缸酸菜,这个缸的大小差不多能装二十颗白菜,地窖里也要存些白菜,再买个三十颗应该足够咱俩吃了,明年开春儿我去了食堂,家里每天只要做一顿早饭就成,那时候菜量需求就少了。
土豆嘛,三麻袋应该也就差不多了,红心萝卜冬天可以当水果吃,这个能多买点,来三十个?算了,五十个吧,过年炸丸子估计就得用掉三五个的,后面包包子啥的应该用量也少不了。
胡萝卜来两包就成,拌个凉菜儿啥的放点儿做配菜,嗯,也能当零嘴儿啃啃,这个我不准备买多少,容易糠。”
何志军听着景艳报数随手记下,看着看着觉得有点儿不太对,“怎么没有大葱、大蒜、生姜这类的调味菜?”
景艳闻言也仔细的想了想,好像真没听见高梅说这些哎,两人对视,两眼懵逼。
何志军想着笑了:“可能是漏报也可能社区统筹的时候不包含,现有的这些差不多二十六,你明天带上五十块,万一还有其他品类的菜就一起买回来,多带总比带少安心。”
张景艳回屋把自己随身的小包拿了出来,先把里面的零钱散票倒在桌子上,又从夹层里面拿出来面值十元的整钱,都掏干净了才把包放在一边,准备数钱:“除了放在老家dev那张一千五的存折,咱们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我记得应该差不多四百来块,再数数具体多少。”
何志军坐在桌边笑看着景艳财迷似的边捋钱边数,数了一会儿,景艳松口气,抬眼看向何志军:“竟然还剩四百五十五块三毛五分钱,我还以为四百来块呢,明天我就把四百块藏在家里,剩下的零头都带着,买完菜要是有水果卖还能再买点水果,不过我的肉票不太够了,只有三两的肉票了。”
何志军也掏了掏衣兜,把今天带在身上的钱票也都掏了出来,“我这儿还有些,你数数。”
景艳也不客气,查了一遍:“这三十五块钱放你身上吧,粮票嘛,我手上还有一些,家里之前买的粮食应该够我吃到年前的了,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三个来月,你后面还会发粮票,咱这个不缺,糖票你还有一张三市斤的?嗯,给我吧,回头我去供销社买些红糖和白糖,肉票你这儿三市斤的三张呢,这个你在食堂吃饭用不上,我留下了,也就这些了,瓜分完成,你收起来吧。”
“你只买红糖和白糖?糖块儿不买点儿吗?要是糖票不够我回去可以跟战友换,他们很多人都没结婚,有些票我是能换到的。”何志军问着。
景艳起身去梳妆台柜子里抱出两个大的铁质饼干盒子递给何志军,他一脸懵的接了过来,打开盖子一看,好家伙,一罐儿几乎是满的水果糖,一罐儿是半罐大白兔,“你啥时候弄了这么多糖块儿?”
“咱办婚礼的时候爸妈从扬市带过来的,当时一共是四罐子糖块儿,两罐水果糖,两罐大白兔,我和四姐没舍得把大白兔拿出来,就散了一罐水果糖,这不就攒下来了嘛,离家的时候我给四姐留下一罐大白兔,剩下的带了过来,这段时间找人办事儿的时候兜里总是揣两把,散了一些,还剩下这么多,足够咱们吃到明年春儿了,所以不买糖块儿了。”景艳很有成就感。
何志军附和着她笑:“嗯,景艳真厉害,会过日子。”他看了下天色:“今晚咱吃啥,我去做。”
景艳站起身,“一起吧,我四姐走之前烙了葱花饼,应该够咱俩今晚吃的了,炒个土豆丝卷饼吃就成。”
俩人吃了晚饭后何志军还是没忍住嘱咐:“现在你手上有了肉票,回头去供销社买点儿,就算一个人吃饭也别对付,要荤素搭配,我娶你是想让你跟着我过好日子,现在在生活中我帮不上啥,吃食上就不能亏待你,你要是有啥想吃的,就算这边不好买,咱还能跟我妈说,让她从扬市邮寄过来。”
景艳心里很是熨帖:“咱这日子已经很好啦,别啥都麻烦爸妈,你下次休假是什么时候?我给你炖骨头汤喝。”
“下次放假啊,应该至少要半个月之后了,不用等我,你在家自己吃,等我回来咱再做。”
该说的说了,该吃的也吃了,这夜色更长,分别一个多月的小夫妻,那绝对是小别胜新婚,何志军从部队卫生所领回来的小雨衣都被用掉了三个……
等到景艳睡醒了,何志军已经离家回部队了,炕上还是温热的,不用想就知道炉子被烧过了,她慵懒的起了床,趿拉着棉质拖鞋去了厨房,就看见炉子上坐着蒸锅,打开锅盖,里面有一个咸鸭蛋和两个红薯,还有一碗白粥,看着早饭,景艳笑了,挺好。
洗漱之后吃了早饭,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七点四十了,穿上外套拿上小包,出门前还把地窖盖子给打开,这才锁了门去街道办。
原以为来的够早了,没成想到了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口等待了,有挎篮子的,也有推着板车的,还真是热闹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