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经意间我便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一样，永远地失去了这一年的正月，农历二月份到达的这一天，天终于晴了下来，天气也暖和了不少。
    夜里八点，我坐在新的办公室里看着本地一个大企业的产品资料，而陪伴我的只有坐在隔壁办公楼里我原来的那间办公室的米小雅。
    离开公司前，我前往了她的办公室，准备将手头的资料拿给她。
    推开门时，米小雅正十分投入地看着手机，就连我进来了也没有发现。
    将文件放到她的面前，米小雅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了我。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米小雅有些心思沉沉地对我摇了下头，有些不明所以的我并没有多问，指了指她面前的资料说道：
    “我看过了，你也看一遍，老样子，这个项目我们一起做策划。”
    “哦，好。”
    米小雅依旧呆愣着，和她对视了几眼后我便转身准备离开。
    “陆总，你今晚有没有应酬？”
    “没有，怎么了？”
    “我……额……”
    米小雅有些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我有件事想和你聊聊，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我先是一愣，又看了看窗外，似乎在看今夜的月亮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是多大的事能让你忍痛破费啊？”
    “我平时没那么小气吧？”
    走上前我坐在了米小雅的对面，我想她要和我说的事一定不小，便说道：
    “吃饭就算了，说事情吧，我都有些紧张了，是不是谁工作出了什么大纰漏？”
    “不是我们公司的事……你最近有没有和舒总联系。”
    一种不妙的感觉顿时从心里冒出，几乎在米小雅提到舒瑞的同时，我知道事情发展之快终究还是没有给我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我想完成的一切，而舒瑞还是那个怕我操心的舒瑞，那个一切都能说得云淡风轻的舒瑞。
    “你就直说吧？你从娜娜那里都知道些什么？”
    “娜娜在广州，舒总让她回来拿些文件，我们要去吃饭，她想见你。”
    实在没有心情吃饭的我让米小雅给娜娜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我让娜娜来公司一趟，不到二十分钟后娜娜也来到了公司。
    从娜娜嘴里得知，丽美并没有成功找到新的投资人，为了接手安腾的股份，她再次向银行贷了一笔钱。
    大约是三天前，银行的人已经到了丽美公司，而公司已经没有钱能够偿还舒瑞的第一笔贷款，从安腾离开公司后，丽美一个像样的业务都没有接到，更甚者，之前已经在进行的广告也是状况频出，尾款更是借此拖着不给，而丽美手上很多广告位现在即便是低价转出也没人接手。
    听到这些，我的心已经揪成一团，同时胸口憋着一股怎么也释放不出来的气。
    我一直都清楚舒瑞承受的压力比她所说的要大上许多，可是大到这种程度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什么都没有的左边口袋，烟……这无疑是我戒烟后最渴望香烟的时刻。
    “前天，安腾去了公司，舒总和他谈得很不愉快，在他走后，更是叫来了律师……我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可是安氏那么大，在杭州乃至浙江谁敢跟他们作对……
    我知道舒总什么都没对你说，和你打电话也总是装出一副轻松地样子，她也和我说过你的公司正处于关键阶段，没必要让你跟着瞎操心之类的话，当时我也认为舒总一定能让公司度过这个难关，可是眼看公司已经到了这一步，舒总最近身体状况也不好，我真的很担心，我必须和你说……”
    心脏狂跳不止，我急切地问道：
    “她身体怎么了？病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经常没什么精神，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都会睡着……陆晨，再这么下去公司只能申请破产了，就连舒悦可能都要遭殃，我今天去了舒悦，公司账上也没什么钱了。”
    沉默着听着娜娜的话，我想我此时的脸一定变成了铁青，如同一个死人，到了这一步，舒瑞的计划已经败了，我想这应该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败，而这次失败对于丽美和舒悦而言是一次灭顶之灾。
    “我知道想要解决公司的事情很难，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去杭州陪她一段时间，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你在她精神一定会好些，心里也不会那么苦。”
    再次摸了摸口袋，什么也没有抓住的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脑袋也变得混乱。
    看到我动作的米小雅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起身出了办公室，很快她便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包开过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接过烟，我贪婪地吸了起来，而娜娜和米小雅并没有打破安静的气氛，一整根烟抽完后，我的脑袋也开始清醒了一些，续上一根，我将剩余的烟还给了米小雅，终于开口对娜娜说道：
    “杭州我这两天恐怕去不了……”
    话语一出，米小雅和娜娜互相看了一眼对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换做是以前可能现在我已经坐上出租车了，但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娜娜你明天先回去，多照看着她，饮食上别让她吃得太过油腻，回头我让李艾帮忙做些有营养的拿到公司。”
    “为什么还要等两天？”
    又吸了一口烟，我回道：
    “最多两天，我们多联系。”
    “好……最多两天，我在杭州等你。”
    ……
    出了公司，心里的沉重并未随着已经不那么冷的晚风消散，开着舒瑞的车我将车窗开到了最大，在夜里接近十点到达了空无一人的江边。
    坐在那只承载着我和舒瑞无数记忆的长椅上，面对着曾为舒瑞挡过雨的大树，头上顶着曾在无数个夜晚照亮舒瑞手上文件夹的灯光，我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想起初见她时她那一身白色连衣裙，想起她在公司时刻保持着严肃的脸庞，想起她恰到好处的骄傲，想起她曾告诉我她也可以变得普通……想着想着我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心里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坚定。
    这里是她的妈妈留给她的记忆，而舒悦是她爸爸留给她的事业，这两样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
    这个笑容给了我足够的勇气，我拿出手机给舒瑞发去了视频通话，我要很轻松地将此时江边的一切与她分享，让她在这一刻感受到和我一样的舒适，短暂地忘记一切的烦恼。
    而她不想提的我也不会主动提，她想隐瞒的我也会配合着她装作不知道。
    视频邀请在一首逆光中被舒瑞接起，她依旧带着笑容喊出了我的名字，我也和属于我们的长椅和路灯向她打起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