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陆清江说道:“陆大哥,喊你一声陆大哥,是敬你重情重义。你生前犯案累累,这是你自己种下的业果,最后你也因这业果身死,这是天理昭昭,报应循环,你生前的因果算是清了。
但是你不能杀钱光明,因为你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这是法理。你本已身死业消,如果再杀了他,岂不是又为自己种下业果?冤冤相报,这业果何时能洗得清?这是情理。如果你信得过兄弟,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走得安心。你看如何?”说完我走过去扯下了陆清江胸口的锁魂符。
陆清江看了看我,点点头。
我又对钱光明道:“老钱,陆清江二审自己提起上诉,如果他在二审中如实供罪,认罪认罚,会不会捡回一条命,你心里自己清楚。
而你瞒骗陆清江家人,打着‘无罪辩护’的幌子骗了人家的保命钱,因此害得陆清江身死,这是你积下的因,要说你害死陆清江也不为过。他因此来找你偿命、讨债,这是你该受的果。
现在我帮你劝退陆清江,救你一命,但前提是你必须把骗走的两百万吐出来,你自己想想,如果愿意拿钱买命,我就继续说。如果不愿,那这事儿我就不管了,陆清江要怎么样,那是他的事。”
钱光明见有一线生机,立即两眼放光地点着头正要说话,瑞子一声“慢着”,硬生生让钱光明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瑞子朝我使了个眼色,才扭头对钱光明板着脸道:“你也算是作恶多端,和陆清江生前比起来,你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他是明抢,你是暗地里使坏,说起来你他妈更让人恶心。”
瑞子顿了顿,又继续道:“拿钱买命,也不是哪里都买得到,没有我和老吴帮你,你就只能抱着钱死。一句话,我们这忙不能白帮,一百万!”
瑞子一句话吓了我一跳,尼玛,这不是趁火打劫吗,“瑞子,这……”
我刚开口,瑞子立即打断我,“老吴,你别说话,这事儿我做主!”
我无奈,也只得硬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钱光明一看这势头,命和钱哪个重要他还分得清,丝毫没有犹豫,立马陪着笑说:“应该的,应该的,谢谢吴兄弟,谢谢宋兄弟。”
瑞子扭头看我,抛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随即又回头一本正经地对钱光明道:“奶奶的,不义之财,你答应得倒也干脆。”
钱光明不敢多说,只一个劲儿地陪着笑脸。
“还有”,瑞子又对钱光明道。
一听瑞子这话,钱光明立时傻眼了,哭丧着脸说:“宋兄弟,都给你们了,我是真没钱了!”
瑞子贼兮兮地笑着说:“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眼里全是钱?这回不是钱的事儿。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之前是不是去看守所会见过一个叫杜涛的小伙?是什么人让你去的?目的是什么?这事儿你要是说不清楚,拿钱买命的事儿也别提了。”
瑞子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于是我也说道:“老钱,这事儿你要是不老实,之前的事就算我没说,那钱我们也不要了。你抱着钱到下面慢慢数去吧。”
钱光明见我俩一本正经,立时慌了,忙道:“别,别。我说,我肯定说。”
于是老钱慢慢向我们道出了那次蹊跷的会见。
当时来委托会见的是两个女人,一个三十来岁年纪,另一个年轻一些。只说她们丢了一个本子,很重要,是被杜涛偷了,但是她们没有报警,而且警方也不知道这个本子的事情。需要钱光明去看守所掏一掏杜涛的话,看能不能问出这个本子的下落,至于用什么办法她们不管,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明着问,而且要保密,不能节外生枝。除此之外,两个女人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开价很高,仅仅一次会见就是十万块。
钱光明一听,便知道这个本子对两个女人很重要,而且这本子见不得光。这老货也是唯利是图,什么钱都敢挣,心想着只要不节外生枝,这一趟“快钱”为什么不挣?于是便接了这单子业务,也就有了后来那次蹊跷的会见。但是至于两个女人的身份,以及本子里有什么,钱光明确实一概不知。
还真被瑞子说中了,钱光明仅仅只是拿钱办事!
我和瑞子对视一眼,觉得这货这次说的应该没有问题,遗憾的是那个本子后面的人仍然是个谜。想想也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人家也不可能让钱光明探知到蛛丝马迹。
于是我转头对陆清江说:“陆大哥,现在钱光明愿意把两百万退回来,拿回这个钱,你老婆孩子多少也算有个保障。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去转世投胎了。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如果你信任我们,就把你老婆的银行账号或者联系方式告诉我们,明天我们就去帮你把钱的事办妥,你看怎么样?”
陆清江点了点头,朝我和瑞子拱拱手“多谢了,吴兄弟,宋兄弟。”
我又对赵立军说:“赵哥,兄弟我也谢谢你了。”
赵立军笑着道:“谢什么,这是你们带着我做了件好事,我也积阴德了。”
赵立军和陆清江笑着走了。
瑞子一阵感慨,说道:“老吴,你看,还得是有你这手段这事儿才能圆满。没让陆清江再造杀孽,又帮他老婆孩子把钱拿回来,活人也帮了,死人也帮了,这得是多大的功德啊!还有这老钱,咱们让他吐了一回血,小惩大诫,这一手,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我也不无感触地说:“第一次觉得老王教给我这手艺真不赖,能干些正事儿,心里头也舒坦。”
“舒坦吧?”瑞子又贼兮兮地笑道:“最舒坦的是咱们这一次没有白辛苦,嘿!整整一百万呐,你说这算不算是第一桶金呀!”
第二天,钱光明老老实实把钱全部吐了出来,我和瑞子也照着陆清江给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阿妹,把两百万转到了她的账上,当然我们只说是陆清江的朋友,想办法帮她要回了被黑心律师骗去的钱。
看着阿妹拉着孩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和瑞子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是什么让本该有的成就感化作了五味杂陈?
晚上,我和瑞子在公园小街买了很多香烛、纸钱,不能让赵立军白忙活一趟,也顺便给陆清江带上点,让他一路走好。还把给阿妹转账的凭证也烧给了他,让他知道,我们兄弟俩不是那些不干人事儿的人!
东西烧完也快凌晨十二点,我和瑞子正抬脚要走,一阵阴风吹得纸钱儿灰直打转。
“怎么回事?”瑞子看我一眼。
“应该没事,是想和咱们打个招呼吧?”我说道。
说完结个手印给我和瑞子开了眼,一开眼,便看见陆清江站在我们面前。
“陆大哥,怎么了?还有事儿?”我问道。
陆清江摇摇头,拿着手里那张转账凭证说道:“兄弟,谢谢了!”
瑞子笑着说:“收到了吧?我们办事儿你放心。”
陆清江低头看着凭证,愣了一会儿,问道:“‘阿妹’和孩子都还好吧?”
我和瑞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陆大哥,放心,她们挺好的,有了这笔钱,她们今后的生活会有些保障,你就别再牵挂了,安安心心去吧。”
陆清江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又愣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微笑着又说:“兄弟,谢谢了!”
这一次,声音有些哽咽,但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
我知道,他彻底安心了。
陆清江正准备要走,又突然回过身来,说道:“哦,吴兄弟,我听赵哥说你们都是律师,我的案子中有个检举揭发的线索,二审上诉时我没有来及提供,带着这个秘密我走得也不安心,就告诉你们吧。”
“跟你的案子有关的线索?”我问道。
陆清江点点头,“我生前能做那么多事,背后要是没有人,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这个背后的人也就是你们说的‘保护伞’,他不是云城最大的领导,但是权利也不小。这些年我做的事一直都是他在暗中提供帮助。‘朋友’都是相互的,他在我这里也前前后后拿了不少钱,当然这些事情都没有留下证据。”
“哦,那也就是个行贿受贿的职务犯罪呗。”瑞子说道。
陆清江点点头,“嗯,但这不是最关键的一点,最关键的是我隐隐感觉,这个人似乎处心积虑想对云城的大领导使坏,然后自己好顶上去。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也没有任何证据。”
我笑着道:“陆大哥,我们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这些事情,也许跟我们八竿子都打不着,而且我们也惹不起,安安稳稳挣口饭吃,比什么都重要。”
陆清江笑道:“也是。不过,这是我心里唯一的秘密了,说出来也算把生前的事了断个干净,走也走得安心。”
说完,陆清江朝我们摆摆手,消失不见了。
瑞子看我一眼,说道:“这没凭没据的事情,你说他告诉咱们有什么用?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了。”
我说:“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也就是求个心安吧。”
“得嘞,他心安,咱们也心安。告一段落了,喝两杯?”瑞子说。
我笑道:“心安了,喝两杯!”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