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宵夜,又吃到凌晨三点,少不了又消费了不少啤酒。老段反倒是清醒了不少,各自打车回家,一路无话。
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起床,头痛欲裂。正准备洗漱,电话响了,一看是老段打来的。
“老吴,昨晚怎么样?没事儿吧?”电话里老段嘿嘿笑着。
“没事才怪,你呢?昨晚回家没挨骂吧?”我笑道。
“哪能啊,到家都三点多了,老娘早就睡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出门了,没敢跟她照面,估计下午回家她应该忘了。”老段不无得意地说着。
“嗯,那恭喜你了。”我说道,“为了陪你‘渡劫’,我们三个就惨了,我到现在头还痛呢,那两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没来得及打电话。”
“老吴,你托我查的事办妥了。”老段说,“那张电话卡是在隔壁安县步行街的移动网点办理的。怎么样?兄弟我还行吧?喝高了还记着你的事情。”说完老段又嘿嘿笑了。
隔壁安县?那不是我老家吗?记得我曾经给依依提起过,念及此处,我不由心头一热,嘿嘿!证明这丫头心里有我……
“喂,喂,怎么没声音了……”老段在电话那头嘀咕着。
“哦,在呢。先不说了,我得出去一趟,回头咱们再约,谢了老段。”说完我挂了电话。
洗脸、刷牙,拿上衣服,背着包,我一阵风似地出了门。开车,直奔安县。
到了安县,先往家赶,停好车,跟老爸老妈打个招呼,说这几天过来办点事,事情办完就走,说不准什么时候。
老爸老妈也懒得管我,因为安县紧挨着云城,不远,我基本每月都回一两次家。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二老早就习惯了。
安顿好一切,我从家里出来,一路走着往步行街的移动网点。我想,依依既然在这里办了电话卡,那她工作或是住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所幸安县是个小县城,不大,要找个人虽然不难,但苦于没有其他线索,于是我只能用了之前的笨办法,“蹲点”。
从上午到下午,我不停在附近瞎晃悠,逛得累了,就随地找个奶茶店,或是其他什么店面休息,只要能坐着看得见大街就行。
有时候,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我会想,也许依依就在他们中间。见到她了,我会跟她说什么?她会和我回去吗?
奶茶店音箱的声音开得很小,王菲独特的声线却异常清晰、透彻,“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没有因果?怎么会没有因果呢?那我这“五弊三缺”怎么来的?一百年?要得了那么久吗?也就短短几十年而已。王菲尽瞎唱,但她的声音,轻轻巧巧便直抵人心。
下辈子,她不是她,我不是我……
突然间,一股凛冽涌上心头,冷热来不及辨清,眼眶却湿润了。那些温柔的话语,那些善解人意的笑容,那些心领神会的眼神,原来一直就在我心底,不曾离开过。第一次觉得我对依依的感情那么炽烈,既然等不到下辈子,那我还顾忌什么“五弊三缺”?
我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走出奶茶店,钻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接连几天,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我照例在街头游荡,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开始有些心灰意冷。正思索着,是不是需要扩大一下搜索范围,这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我顺着街边一路走,一路避雨。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站在路边等红灯。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正好停在路口。车门打开,下来两个女人。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丰腴,衣着华贵。而另一个,身形略瘦,黑色的贴身衫子,头发扎在脑后,手里抱着一摞文件盒,赫然便是依依!
我没有喊出声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对面那个女子,心如平湖,面露微笑。
红灯的计时数字,一秒一秒地变化着跳动。对面的女子终于看见了我,一瞬间愣在当地,片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红灯的数字跳完最后一秒。两边的人群开始流动,接近,交汇,穿插,最后又彼此分离,奔向各自的目的和方向。
我和她始终没有动,就那样站着,隔着人群,彼此凝望。
当红灯再亮起时,依依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那是久违的,温暖的笑容。在眼泪的衬托下,无比真切。
她身边的丰腴女子有些诧异,顺着她的目光,望见了我。再回头,又见依依温暖的面容,她瞬间心领神会地笑了。
她在依依颈边轻声耳语,依依转头望向她,把手里的文件盒交给她,脸上是感激的神色。丰腴女子拍了拍依依的肩,悠然离去,转身的瞬间,笑着看向我,那是会意的眼神。
绿灯又再亮起。依依从对面走来,走到跟前,她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道:“谈恋爱,也要讲诚信。说好了不走的,却走得音信杳无。”
依依低头笑了,脸上兀自挂着泪,笑容却温暖。她挽着我的手,沿路走去。
我问:“去哪里?”
她说:“不知道,先走走。”
两个人,一直走,走到华灯初上。
我说:“这么走,你不累吗?”
她说:“不累。”
我说:“安县不大,再走,咱们就要出城了。”
她笑,说:“出城了,咱们再往回走。”
一些事情,不需要过多的语言。那些路走过了,自然水到渠成。
赵立军那糊涂鬼弄出来的误会终于解开,依依当然愿意跟我回云城。不过现在她在安县一家酒店做领班,说走就走肯定不可能。
依依说,那天我在街头看见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老板,老板对她不错,所以她不能说走就走,手里的工作需要有个交代。
我问她怎么认识现在这个老板的。
依依说老板叫万霜华,也是云城人,安县的酒店只是她的产业之一。平时万霜华大多时间在云城,酒店这边有事情她才会过来。
知道依依也是云城人,所以万霜华对她多少有些照顾。再加上依依做事勤快、踏实,很多事情能够随机应变地处理妥当,于是万霜华让她做了酒店的领班。
第二天,依依让我先回云城,她这边安排好后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接她。尽管有些不舍,但也不能耽误她的工作,和她一起吃过早餐,我独自回了云城。
回到云城,我给杜涛打了个电话,想问问罗健这几天的情况。
“诚哥,你让我盯的这个人好像是个领导啊?我还悄悄去他办公室看过,他办公室门口贴着的牌子可是写着‘局长室’咯,我没敢进,就出来了。”杜涛在电话说。
我笑道:“局长怎么了?局长也不能吃人啊。你在哪儿?我过来。”
杜涛说了地址,我立马打车赶过去。
到了地点,远远地看见这小子正蹲在路边抽烟。
杜涛也看见了我,迎上前来,说道:“诚哥,他就在这栋楼里上班。”说完一指身后的办公楼。
“怎么样?这几天没什么异常情况吧?”我问道。
杜涛苦着个脸,说道:“诚哥,这几天他跑哪儿,我就跑哪儿,他可忙了,我也累得够呛。”
我笑着道:“辛苦,辛苦,再坚持几天,诚哥给你加点钱。他这几天都干什么了?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杜涛说:“倒没什么,就是正常上、下班,有时候开开会。哦,昨天他倒是去过一趟公墓,一个人去的,我一直远远地跟着。”
“公墓?”我有些疑惑。
“对。”杜涛道,“还在公墓前呆了很久。”
“看见他祭拜的是什么人了吗?”我问道。
杜涛掏出电话,“放心,我做事儿稳当着呢,他走后我把那座墓碑拍了下来。”说完他打开电话里的照片给我看。
照片里的墓碑上赫然便是赵立军的名字。
我心里暗道,赵立军给他托梦果然还是有些效果,不然他不可能百忙之中去祭拜赵立军,只是他会不会知道是谁害了赵立军?
我正和杜涛说着话,他突然小声说,“诚哥,那人从楼里出来了,你别转身,就在你身后。”
我立时会意,假装和杜涛扯着闲话,又掏出烟来递给他。不一会儿,罗健走到我们前面,上了一辆车,疾驰而去。
我和杜涛连忙打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跟了一段,罗健在一间咖啡馆前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咖啡馆。
我们下车后,我对杜涛道:“你上去看看,他应该是去见什么人,记得把他见的人拍个照。小心点,别让他发现。”
杜涛点点头,也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杜涛走出来,我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没暴露吧?”
杜涛笑着道:“放心。”说完掏出电话,打开手机相册。
我一看之下,有些惊,杜涛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那照片里,和罗健碰面的人竟然是依依的老板万霜华!
这女人昨天不是还在安县吗?那边的事情办完了?还是这边有更要紧的事?想到此处,我立即掏出电话给依依打了过去。
“依依,你老板万霜华是不是也回云城了?”我问道。
依依有些懵,“怎么了,诚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说道:“有点事情,但是一时说不清楚,这个你先别管了,你就告诉我万霜华是不是回云城了?”
依依说:“嗯,今早本来她是要来酒店开会的,我到了才接到她的电话,说她临时有事,今天一早就赶回云城了。”
“她没说是什么事吗?”我问道。
“没说。”依依道,“老板的事情,她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哦”,我说道,“那她什么时候去的安县?因为什么事情?”
依依说:“她到安县是两天前,主要是处理一些酒店管理上的事情。出什么事了吗?诚哥。”
“没有,没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我说道。
依依说:“那好,我辞职的事,今早也给老板说了。明天工作交接就差不多了,你后天来接我吧。”
“好。”说完我挂了电话。
今早临时有事赶回来?会不会就是因为要和罗健见面?我心里暗自思忖。
“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我又问杜涛道。
杜涛说:“不敢凑太近,怕被发现。不过看情形两个人好像有争执,不像和和气气聊天的样子。”
我把杜涛拉到一边,说道:“咱们再盯一盯。”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罗健和万霜华一前一后走出来。
我赶紧对杜涛说:“你继续盯着那男人,我跟着那女的,看看还能不能有些发现。”
杜涛点头,于是我俩分道扬镳。
万霜华自己开着车走了,我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跟着。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万霜华的车开到了一个在建工地的项目部,我瞥了一眼项目部的牌子,居然是程宇集团的工程项目。
我有些纳闷,这个万霜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跟罗健和程宇集团有联系,而罗健和程宇集团可都或多或少与背后那帮人有关,难道万霜华也牵连在内?
正自想着,一辆黑色的奔驰从项目部开了出来,我忙回避在一边,偷眼瞧去,副驾驶里坐的就是万霜华,而开车的,竟然是孟辰!
万霜华没有开自己的车?
我又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车子一路跟到一个住宅小区,我抬头一看,尼玛,这不是孟辰住的那个小区吗?
两人进去之后,一直到天黑,再也没有出来。
我打电话给杜涛,说了我现在的地址,让他马上赶过来。又给瑞子打了电话,让他找一套外卖跑跑的行头,带着过来。
大约一小时后,两人陆续到了。
我把发现的情况给瑞子说了,瑞子立时会意。我俩一齐看向杜涛,这小子惴惴地问道:“吴哥、宋哥,不是又要我偷什么吧?”
瑞子笑道:“怎么改不了你这贼性儿呢?这回不是偷东西。”说完把外卖跑跑的那身行头扔给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
我则在附近的小店随便打包了一份小吃,递给他,然后又在电话里翻出之前拍照的门牌号给他看,“二六零三,知道怎么办了吧?”
杜涛倒也机灵,立时会意,笑着点头道:“懂了,刺探嘛,放心。”说罢,这家伙拎着外卖径直朝孟辰家所在的楼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