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萍入道时间不长,而且只接触过降头一门,对玄门各家各派一无所知。见王秀芬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说话就变得跟重度脑血栓似的,顿时被这变故雷得一脸懵逼。
“爹,王叔这是怎么了?”
石秀峰苦笑道:“这是我上清一派的禁术,咬碎舌尖以‘散功’之法刺激自己,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功力倍增。不过事后,散去的道功再难复原。”
说完石秀峰哀叹一声,朝着院里大声喊道:“师弟,你何苦如此?你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只见王秀芬步履诡异、身法迅捷,在两个祟物之间辗转腾挪。
两个降头祟物仿佛抓瞎一般丝毫碰不着他,反倒是在不断的“咝咝”声中,自身冒起一阵阵焦臭的白烟。
听见石秀峰的哀叹,王秀芬手脚不停,回首笑道:“西兄,夹们向清派价哪里都系一杆旗,哪能样夹们交代在结里!”
嘴上说着话,手里却丝毫没有耽搁。
片刻,王秀芬一个纵跃,已经回到小舍门前,反手背剑,正笑盈盈地看着院中。
两个降头邪祟仿佛丢了魂一般立在半空,一动不动。
一瞬间。
只听“哗啦”一声,两个祟物应声碎裂,破碎成无数小块掉落在地上,瞬间又化成缕缕黑烟,消散在风中。
随着“炼尸降”被破,树梢处却传来“噗”一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师傅,师傅……”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王秀芬高声笑着,“桑采,你也会被反噬?我还以为你坚如磐石,真成了神哩!”
舌头痛得麻木,王秀芬这会儿说话反倒利索了。
“好好好,我倒是……”桑采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喘息停当,桑采咬牙切齿地继续道:“我倒是小看了中原道门。不过今晚,尸妖我要定了,你们也必须死。”
说完桑采双手合十,仰面向天,大声念起咒来。
不一会儿,小院中竟无端冒起一缕火焰。
这火焰与普通火焰不同,碧油油、阴森森,迅速在院中蔓延,并逐渐向小舍逼来。
“阴火?”
王秀芬等几人脸上俱是惊色。
谢疏影失声道:“降头术里竟有召来阴火的法子?”
石秀峰摇头道:“罢了,罢了,这阴火咱们挡不住,听天由命吧。”
“爹,什么是阴火?”王海萍突然问道。
石秀峰道:“阴火来自地府幽冥,又叫‘冥火’、‘业火’,专一灼烧灵魂,活人一旦触之,三魂七魄顿时灰飞烟灭。降头术中有一门‘炽火降’便能召来阴火,只是这一降头极难练成,想不到桑采‘破关’之后竟练成了‘炽火降’。海萍,你和谢阿姨带上陈南生快走!”
说罢又对王秀芬说道:“师弟,咱们尽力挡一挡,给海萍和疏影争取时间。”
王秀芬哈哈一笑,说道:“看来咱们这两把老骨头真要扔这儿了,好,替天行道,死得其所!”
谢疏影看着石秀峰,脸上竟泛起淡淡的微笑,“秀峰,我等了你二十年,终于等到你,你觉得我还会走吗?”
王秀芬闻言,急道:“谢居士,这当口逃不逃命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不能让桑采掳走陈南生,兹事体大,不能再耽搁了。”
谢疏影只是笑了笑,却不说话,仍旧痴痴地望着石秀峰。
石秀峰长叹一声,说道:“疏影,二十年前我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因我命犯‘五弊三缺’中的‘鳏’缺,咱们此生注定有缘无分,我不能连累你。”
说完又大声对王海萍道:“海萍,快带着你谢阿姨走!”
王海萍愣愣地看着院中的阴火,对石秀峰的说话仿佛充耳不闻。
眼见阴火就要逼近小舍,王海萍突然道:“爹,你给我的小册子里好像有克制阴火的法子。”
“什么?”
三人又是一惊。
石秀峰喜道:“海萍,你……能治得了这阴火?”
王海萍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可以试试。”
王秀芬一边退一边火急火燎地喊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赶紧试试吧,这火马上就燎到门口了!”
王海萍点点头,快步走到门口,正待施术。
“海萍,慢来!”石秀峰突然开口道,“这地府阴火是极阴之物,其阴气之盛,可谓深不可测,我即便是在道功丝毫未损的情况下也不敢直掠其锋,你这是要正面硬杠抵御阴火?”
王海萍回身笑道:“爹,我还没那么傻。那‘炽火降’并不能凭空造出阴火,不过是以术法驭使阴火罢了。所以,只要压制住桑采的术,或是直接破了他的降头,这阴火也就烧不起来了。
破降我不一定做得到,但压制他的降头我倒是可以勉力一试。这阴火既然是极阴之物,自然也惧怕阳气。只要能拖到天明,太阳一出来,这阴火也就不攻自破了。”
石秀峰听她这么一说,稍稍放心。
王秀芬也笑道:“师兄,你这干女儿天赋挺高啊!”
桑采嘿嘿笑道:“她天份好,我内功高,就看她压不压得住我的降头!”
说罢,桑采不住地催动“炽火降”,院里阴火更盛。
王海萍不敢怠慢,立即盘膝坐地,施起术来。
王海萍的术法一经施展,只见院里的阴火立时不再蔓延。
谢疏影喜道:“海萍的法子果然奏效。”
石秀峰等人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果然已经学会了秘法!”桑采见状也是暗自心惊。
只听他一声冷哼,恶狠狠地道:“学了几天降头就敢班门弄斧,既然你已经会了秘法,那我更留不得你!”
说完桑采大声念咒加紧催动降头,王海萍则是竭力抵制,一时间局面竟相持起来。
桑采修行降头数十年,功力自然非同小可。王海萍虽然学会了秘法,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初时,两下相持,王海萍尚能抗衡。任凭桑采如何催动降头,那院里的阴火始终无法向小舍再蔓延半分。
一炷香过后,只见王海萍面如白纸、满头汗湿,显然已是樯橹之末。而院里的阴火又一寸一寸朝着小舍逼来。
此时虽已过了凌晨四点,但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看情形,王海萍显然支持不到那个时候。
桑采哈哈大笑,笑声中,那阴火一点一点离小舍越来越近。
“你奶奶的!”王秀芬大声咒骂着,操起铜钱剑就要翻身上墙朝那桑采冲去。
正在这时,院子上空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浓烟。
众人惊异,顺着烟雾望去,只见陈南生所在的后院已是烟火缭绕。
“失火了?”王秀芬疑道。
“不好,尸妖!”桑采一声大喊,立时收了降头,也顾不得众人,朝着后院急掠而去。
王秀芬心念一闪,也跟了过去。
降头一止,满院的阴火迅速缩入地底,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法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王海萍如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子一软,萎顿倒地。
“海萍!”谢疏影快步上前扶住王海萍。
一众人也跟着来到后院,只见后院的几间小屋此时已被熊熊大火包裹,火随风势,“噼啪”乱响着越燃越烈。
火光缭绕中,却见陈南生端坐在屋门口,脸上却兀自带着淡淡的微笑。
“南生!”谢疏影大声喊着,怎奈火势太猛,根本无法靠近。
陈南生笑着说道:“谢阿姨、王姐,谢谢,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该去和我爸团聚了。我不能连累你们,也不想便宜了坏人,这是我的因果,还得我自己来了结……”
火势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了陈南生的声音和笑脸……
桑采狠咬着牙,眼里满是怨毒。
石秀峰和王秀芬默然不语。
谢疏影和王海萍缓缓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