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多谢你招待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两人沿着周边又走了几圈,杂七杂八的扯了一通。
时间不早,陶季之虽还想再和桑南溪呆一会儿,但毕竟她脚上还穿着高跟鞋。
以他的教养,总不好再让佳人受累。
“也就吃了顿饭,谈不上什么招待不招待的,但是劳累你,刚下飞机还没好好休息就转转了几个地方。”桑南溪坦然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只是,太客气了些。
陶季之笑得有些无奈:“南溪,我以为我们现在至少不再是陌生人的关系了,你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
陶季之本也不过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没想追根问底地非要个答案。
还没等桑南溪回答,他反倒是耸耸肩,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桑南溪垂着脑袋沉思了片刻,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慢步往门外走去。
其实,在刚刚,她有那么一丝迟疑,要不要就按照桑明德的意思,跟他试一试。
陶季之可以称得上桑明德心中和桑南溪最适配的结婚人选。
知根知底,家世相当,关键是靠得近,房子买得近的话,走两步也就到家了。
桑南溪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年罗子玉跟她的谈话:“小姑娘,你自己谈婚论嫁尚且还要考量男方的家世人品,聿白也一样。”
言下之意,她桑南溪还配不上周聿白。
桑南溪晃了晃脑袋,试图甩走那些刺痛的片段。
她走在小巷子里,四通八达的地方,每一处却又都长得差不多。
她脑子放其他地方都好使,唯独这路痴的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掉。
“又找不着路了?”蓦地一声,吓得桑南溪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她转身看向来人,下意识蹙了蹙眉,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但那点一闪而过的担忧终究是被人刻意忽略,她脸色带着薄怒:“你跟踪我?”
周聿白没有丝毫的心虚遮掩,反倒是冷笑了一声:“你住陈枳夏这儿,我犯得着跟踪你?”
他只要在这条她总迷路的分叉路口等着,总能等到她。
“怎么?又要报警抓我?”
桑南溪瞪了他一眼,知道这人的无赖起来没脸没皮的,索性捡了手机闷头就往巷子里走。
周聿白也不着急,脚步声就那么亦步亦趋地在她身后跟着。
转了几圈,她又绕回了原点。
桑南溪看了眼手里已经碎裂的手机,气恼更添了几分,语气更是发冲:“你一直跟着我,有完没完!”
周聿白轻咳了几声,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气声:“溪溪,你总不能什么都怨到我头上来。”
他靠近了几步,身上的烟酒味一个劲儿地往桑南溪鼻腔里钻。
谁知道他究竟在外面等了多久,身上的凉气光是靠得近些都刺得人骨头疼。
周聿白这人怎么说呢,读了不少的书,沉浮多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沉静内敛的气质,要是不认识他的人,称他一句翩翩君子也不为过。
但一到这种时候,那混不吝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没由来的匪气。
桑南溪忍不住往后退,鞋跟砸在水泥路上,那声音在深夜空荡的胡同里回荡,敲在人心上。
每一步,都是她的避无可避。
“周聿白!”眼见着自己没了退路,桑南溪这才压着嗓子骂了一句。
她既害怕吵醒胡同里安睡着的人,又努力地想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更有震慑力些。
瞪圆了眼睛的模样,更像是只被惹急了的猫,保不齐下一秒就能咧着牙狠狠咬上他一口。
“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桑南溪只觉得肩膀上一沉,她没转头,一些细碎的绒毛清扫在她的皮肤上,桑南溪下意识就扭过了脸。
但就像是春日里怎么也甩不掉的柳絮,千防万防,那东西总能在须臾之间找到缝隙。
“你起来先。”她推了推。
“让我靠会儿。”他的嗓音是难掩的疲倦。
不过也就几秒的功夫,两人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那灯影下的枯枝,在时间的推磨下,生机渐失。
枯木尚且还能逢春,他们怕是再遇不到当年那个能任性相爱的日子了。
“你怎么过来的?承良呢?”桑南溪耐着性子问道。
他醉了,还醉得不轻。
见他不回答,桑南溪只好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询问:“你手机在哪里?我让承良来接你。”
“裤子口袋。”他埋在她的肩膀嘟囔了一句。
桑南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拿出来。”
耳边传来周聿白平稳的呼吸声,这不过转眼的功夫,他总不能睡着了吧。
可事实证明,跟一个有心耍无赖的人,是没办法说通的。
桑南溪只能硬着头皮伸进他的裤子口袋,隔着一层不算厚重的布料,他腿上的热意逐渐缠绕住她的手心。
大冬天的,桑南溪的额头上却平白冒出了一层薄汗。
周聿白闷声笑:“溪溪,摸错地方了。”
桑南溪被他这声笑气得不轻,刚要发作把他推开,不远处的门却“吱嘎”一响,大约是一群人聚了会准备回家。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
桑南溪下意识把脑袋埋在了周聿白的肩上,恍惚间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女人匆匆挡住小孩的眼睛,横了他们一眼,语调却还温软:“哥哥姐姐在谈恋爱。”
“就跟爸爸妈妈一样吗?”
“对啊,就跟爸爸妈妈一样。”
孩童稚嫩的嗓音渐渐消散在胡同口,汽车轰鸣过后,又只留下门口那一盏昏暗的灯光。
桑南溪脸红得跟那煮熟了的虾似的,“你赶紧起来!少耍无赖。”
见她真的恼了,周聿白这才漫不经心地直起了身子,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怎么那么不经逗。”
桑南溪懒得再跟他打嘴炮,有些不耐地冲他摊开了手:“手机。”
周聿白难得没多说什么,从另一侧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递到了她手上。
桑南溪按了两下按键,屏幕仍旧黑漆漆一片。
“你故意的!”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周聿白。
周聿白无辜摊手:“我也不知道没电了。”
话音刚落,桑南溪扭头就走,发丝随着她的身形左右摇摆,可见是真被惹恼了。
“溪溪,我是真站不稳。”周聿白没追她,扶着墙堪堪站直了身子。
他微闭着眼,感受着酒精与头痛带来的眩晕感,胃里也开始灼热地痛。
“该的,就该好好让你痛一痛!”
她终究是心软,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