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上了年纪后对于促成一桩婚事总是分外感兴趣。
“好说好说。”应下一句后,周聿白在桑南溪不情不愿的目光里和她换了位置。
老者眉目生动,细细地讲起周聿白自小到大的事迹来。
从小时候念书一直讲到到长大后步入集团,面前的老爷子也不知怎的今日把这些事儿记得格外清楚。
桑南溪听了后时而莞尔一笑,听到他调皮捣蛋的事迹后,又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
一颦一笑,尽是动人。
几缕柔顺的发丝顺着她的脸颊轮廓微微垂荡,灯影摇曳,眼睑上投射的暗影柔和了她脸上原本偏锐利的线条。
她的美一直是张扬明媚的,可时过境迁,在那远离他的五年时间里,他们都年岁渐长,她不知何时褪去了那些青涩生动,眉眼间总带一抹郁涩,千言万语皆在眼波流转间成一汪清泉淌入心底。
连周聿白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论她是什么样,可每每视线触及到她时,他的心底都会重燃起一种悸动,像是刚通情爱的毛头小子一般。
或是发丝骚动肌肤的触感太过恼人,她时不时地伸出手指将发丝挽到耳后。
等到发丝再一次地垂落,周聿白看准时机伸手替她挽上,指节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耳垂,揉捏了一下,桑南溪一边应声一边抽时机嗔怒地睨了他一眼,半羞半恼。
周聿白偏就喜欢她瞪他这一眼,真实的,下意识的反应,不带任何的伪装掩饰。
他不以为意地重新搂上她的腰,出声打断:“老爷子,您这样揭我的短,再说下去,我媳妇儿怕是得被你给吓跑了。”
老爷子见他的动作,浅笑着轻咳了几声,又把桑南溪的手重新搭回他手中,挪揄道:“你这气量小的,人还你。”
当着长辈的面,桑南溪下意识想从他手中抽出手,还没抽离,又被人紧紧攥住。
他没看她,眼底不见方才逗弄她时的浅笑,只剩由心而生的疲惫,倦态。
她克制住想要抚上他眉头的指尖,垂落眼眸,硬是逼自己挪开了目光。
厅门被推开,今晚的主角正式登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而动。
桑南溪亦是。
她想,若不是今晚,她大概怎么也想象不出台上的两人这般手挽着手会是何等模样。
游仲伦那般浪荡的性子,最夸张的时候她见过他身边进屋前和进屋后都能换几个不一样的面孔,那时她甚至怕他会带坏了周聿白。
可穿上那身精心定制的礼服正装,两人相视一笑,很难不令旁人夸赞一句,是一段金玉良缘,当真相配。
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下,能叫人凑到一块的原因有很多,利益,性,血缘,权利,金钱……当然其中也有最不值一提的一点,爱情。
就好比台上的两人,你瞧,情谊二字,谁都能演得出来,自然也就掉价了。
要问他们此刻的笑意是否发自内心,想必总也是有的。
他们两手交握的那一刻,背后的家族也在这一瞬达成了共识协议。
利益稳固下的关系远比虚无缥缈的感情要来得长久。
桑南溪想着想着,有些出神地记起当年不知是谁对她说起的一句戏言来,她说,桑小姐,你还真是天真。
如今想来,确实如此。
在一片欢笑嘈杂中,耳边热流涌动,他附在她耳边缱绻地问:“溪溪,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桑南溪怔怔地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难言此刻的触动,在她自己都嘲讽自己幼稚过往的时刻,他本该如在座的所有人一样,让她认清现今的形势。
可偏偏,在这份清醒中,他仿若在用这句话告诉她,溪溪,我愿陪你一块沉沦。
周聿白像是未察觉到她眼中的闪烁,敛了倦意问她:“马上圣诞了,你不是一直喜欢去芬兰过圣诞,正好也离你的生日近,我交了报告上去,到时候陪你去芬兰过好不好?”
台上的仪式到了高潮,她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狼狈地落泪。
周聿白捧住她的脸,指腹抹去那片湿润,笑着逗她:“怎么掉眼泪了?”
桑南溪摇头轻笑,用手掌覆上他的手背,低声说:“幸福美好总是会让人流泪的。”
她顿了顿,在这片喧闹的人声中用几近不可闻的嗓音碾过人的心底。
她说:“阿白,你也要幸福。”
他大抵是没有听到的,待到桑南溪抬眸时,周聿白已经重新将目光落到了台上。
他搂着她的肩膀,一如台上,也是一对相拥的爱人。
仪式其实到此也就结束了,之后留下来的都是一群爱玩闹的小辈。
桑南溪和周聿白先离了席,那位老者临别前还拉住了周聿白的手,跟个老顽童似的,说:“等结婚了可不能忘了给我这个老头子发请帖。”
周聿白弯腰郑重地回:“一定。”
在门口周聿白恰巧碰上了人要寒暄几句,桑南溪先回了车上。
车窗外,他的背影清隽挺拔,冬日里的月色渐冷,渡在头顶,宛若一头银丝,桑南溪倚在一旁的车窗上,想起从前他们冬日里窝在一块时说的玩笑话。
她忘记起因是什么了,只记得她非得趴在他的肩膀上,说:“你平时用那么多的脑子,一定长白头发了。”
一边说着,她就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一本正经地用手电筒打着光,像是巴不得能从中找出一丝他苍老的痕迹来。
周聿白拍了下她的屁股,没好气地问:“你就那么盼着我变老?”
桑南溪故意耍嘴皮子逗他:“对啊,等你老了我就和夏夏一起去酒吧里看男模,包小白脸。”
周聿白将她扯到怀里,泄愤似的在她嘴巴上咬了一口,把人咬得嗷嗷直叫,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一句:“你想也别想。”
桑南溪捂着嘴,抱怨他:“你怎么开不起玩笑,还咬人呢?”
周聿白扯下她的手,捏她的脸蛋:“那是能开的玩笑?”
桑南溪恼他,哼了一声,就枕在他的腿上装睡。
过了一会儿,却又耐不住性子,戳戳他的肚子,故意装可怜:“阿白,要是我比你老得快怎么办?”
周聿白拿她的话堵她:“我也去找个……”
桑南溪恶狠狠地盯着他:“周聿白!你敢!”
现在她知道这种玩笑不能开了。
周聿白俯身亲亲她的额角,无奈地笑:“你就是成了小老太太,我也喜欢啊。”
桑南溪猛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坐到他身上搂着他的颈脖,有些胡搅蛮缠地说:“我不管,等我长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你就去把你的头发都给染白了,这样你就是小老头了。”
周聿白失笑着应好。
桑南溪一听这话,心情好了不少,捧着他的脸颊亲了又亲,像是在给他打上烙印一样,故意把口红印印满了他整张脸,事后还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句:“我的帅气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