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祺祺就一直躲着我，我联系不上他，跑去我们之前住的房子，才发现他已经搬家了，找祺祺的爸妈问，他们也不肯说，我怎么也找不到人，每天都心慌慌的，总感觉要出事，果然…”
杜则突然哽咽住，单手撑着额头，垂眼不断深呼吸，眼底满是恐惧。
那个记忆片段，实在是很难有勇气再提起。
良久，杜则还是保持原姿势不动，低垂着头，声音闷闷飘出来：“三个月后，我在同学群里收到消息，祺祺他…”
“……死了。”
葬礼上，杜则仿佛被抽走灵魂般，傻傻呆愣在原地，怎么也没缓过神。
头脑昏昏涨涨，更像在做梦，手指甲已经用力掐进了手心，杜则只感觉麻麻的，还不够痛，希望能再痛一点，最好能让自己醒过来，说眼前这一切只是梦。
可面前桌上摆放的黑白照，确确实实就是封祺的脸，还是那样带着浅浅的微笑，但和以往不同，已经黯然失色。
身边几个熟悉的人，也都神色伤感，开始轮流去上香，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脚步，也说不出话。
封祺妈妈一身麻衣孝服，站在角落忙活，杜则缓缓走到她身后，头重重耷拉着抬不起来：“阿姨，对不起，是我不好…”
封祺妈妈回过头，脸颊消瘦，因为这几天熬夜忙活的原因，眼底两片乌青极其显眼。
“唉，世事无常，是这样的…”
封祺妈妈目光上下打量了遍杜则，用只够两人之间才听到的声音道：“小祺从小就很懂事，虽然是贪玩了点，但是也很贴心，我刚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时，确实有被吓到，毕竟你们都是....”
封祺妈妈顿了顿，省略掉那个字眼，继续道：“但是只要他开心，我这做妈妈的，也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现在看来，哪怕他前期再开心，过后带来这样的结果，也太残忍了！甚至让我觉得，有些不值.....”
杜则头越发耷拉而下，愧疚感充满全身心，嘴唇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还是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再去争取一下就好了！他…他是怎么...”
“你和他分手，他整个人都没精神了，虽然偶尔有回家来看我们，但是经常会走神发呆，后来，你们养的那只阿拉斯加犬，生病死掉了，他就更少说话了，整天呆在房间里不出门，吃饭也吃得很少....”
封祺妈妈胡乱抹了把脸，微仰起头，语气哀伤无力：“如果我们当时多找他聊聊天，带他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尽责...”
“不，是我的问题！”
杜则连忙接过话，对方再次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封祺妈妈点了三炷香递给杜则，看着他跪拜结束，来到前面准备插入香时，突然开口：“你老婆怀孕5个多月了吧？”
杜则动作一顿，眼眸落下，情绪不明。
“一家三口，夫唱妇随，事业稳定，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杜则还是一言不发，默默把香插入坛里，收下对方这话里的阴阳怪气。
就算是两人分开了，其中一人要过上这样稳定的日子，也应该先轮到祺祺来选择，而不是自己这样一个烂人！
终究，是自己辜负了祺祺，是自己亏欠了他......
晚上，双人床上，韩璐已经熟睡过去，肚子已经越发大了起来，隔着被子都看见那处位置鼓喃喃的。
旁边的杜则紧闭双眼，额头已经泛起汗珠，真丝睡衣里面全身都是汗。
“祺祺…祺祺…”
杜则心里忽上忽下，时而揪起来的痛，所见画面都是封祺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痛苦的哭喊，还有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或者吃药自杀，跳楼下来血淋淋的场景……
“祺祺！”
杜则猛地坐起身，好像溺水刚被救上来的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嗯…”
旁边的韩璐迷糊应了一声，又翻了个身正面躺着，没有醒来。
杜则深深吐出口浑浊的气，看了眼周围，柜子上是两人的结婚照，墙壁贴了大红的囍字，红色床单和枕头，还是新婚时的样子，鲜红亮眼。
杜则心里却五味杂陈，下了床躲进厕所里。
“咔！”
香烟被点燃，杜则深吸了一口，下一秒嘴里吐出烟圈，眼神无光盯着地面的砖块，还没从刚才的梦里缓过神来。
封祺他选择结束生命那一刻时，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吗？他恨我吗？他怕不怕？
明明以前做饭不小心被切到手指，都要找我撒娇半天的人，却选择了……
杜则心再次揪一下的痛，封祺爸妈越是闭口不谈他自杀的细节，自己越会乱想，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和封祺那温暖可人的笑容，明明就不搭啊！
厕所内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封祺一身白衣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却照不出他的模样。
看见杜则这样子，封祺也很伤感，轻抬脚步往他那边走去，抬手轻轻抚摸他后脑勺，却触碰不到，被一根根发丝穿透过去。
“没事的，人总要开始新的生活，向前看吧！”
封祺温声劝道，坐在马桶上的人还驼着腰，沉浸在痛苦世界里，久久不愿动弹。
封祺缓缓蹲下，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侧脸，两人挨得很近，十厘米都不到，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再也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