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豪频繁夹着盘里那份红烧肉，一块加一块，碗里的米饭一口没少。
    对面的易芬，眼底止不住的宠溺，跟着夹了几块肉放在他碗里。
    “好吃多吃点啊！”
    “嗯。”
    方强坐在两人中间，蓝色衬衫还没换下，就算下了班，背部也是挺得笔直，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看见易芬过度关注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孩子都这么大了，让他自己吃就得了，还夹什么菜啊？”
    “自己家里人，这有什么的？”易芬不满瞪了对方一眼。
    方强转头看了眼方豪，见他嘴角脸上有一些小伤口，立即冷下语气：“你脸上怎么了？”
    “没什么。”方豪闷声应道，很不愿意和旁边的“苦瓜脸”对话。
    “什么叫没什么？你当我眼瞎吗？还敢骗人？”
    方强重重放下碗筷，望着不争气的儿子，心里满是失望：“我刚才下班回来路上，柳婶都告诉我了，你欺负她孙女了是不是？还和阿丽的小孩打架，是不是？！”
    方豪低垂着眼眸没有回应，默默加快扒拉着碗里的肉。
    易芬赶紧帮忙打圆场：“那肯定是对方先惹了我们，儿子才会去和人家打架的呀！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还告状了呢？”
    “哪里正常了？你天天在家里，难道都没有听见邻居们怎么说他的吗？”
    方强狠狠瞪着旁边的人，手指着他鼻子不停训斥：“长这么大了，也不让人省心！成绩差，还到处惹事！你以为你很帅啊？屁也不是！”
    “诶，你怎么...”
    “你也是！”
    方强转过头，望向另一边的易芬，也不客气直接打断她的话：“慈母多败儿啊！儿子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肯定要教育啊！怎么可以每次就敷衍算了呢？老是这样子，我都没有脸出门了！”
    “怎么就没脸了？那我们儿子还被打了呢！难道他们的儿子就没错了吗？我都没有找他们算账，他们还在那里叽叽歪歪的...”
    易芬端起饭碗，咬着牙理直气壮：“反正我们是没错！两边都打架了，如果我们的儿子不好，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老是觉得自己儿子不好，别人家孩子你又夸上天，那你就去领养他们呗！”
    “你...”
    “我吃饱了！”方豪火速放下碗筷，起身上了楼，回避这个话题。
    “你这么说就不对啊！教育是从小抓起的，年龄不是借口！就算是两岁小孩，你跟他好好说话，他都能明白，怎么会不懂呢？”
    “他现在都上初二了，什么事都明白，我出门在外打工，没办法管家里的事，你要帮忙多操点心啊！”
    “我哪里没操心了？我这不是把你的儿子养得健健康康胖胖的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
    楼下客厅里争执声不断，楼上房间里，方豪已经悠哉悠哉躺在床上玩手机，耳机里放着巨大声的动感音乐。
    半小时后，易芬敲门进来，手里端了盘水果：“儿子，来吃点水果。”
    方豪低头专心玩着游戏，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
    易芬把水果放在旁边柜子上，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对方只暼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眼柜子上的水果盘，只点点头没有回应。
    易芬双手交握在身前，歪头看着他手机，几个小人围在一起，动手动脚的，脚下还有一些圈圈，手里拿着不一样的武器，自己也看不懂。
    方豪双手大拇指快速点击着手机屏幕，余光中那人还没走，于是抬手扯下一边的耳机，不满瞪着她。
    “看什么看啊？快出去！”
    “我看看呗有什么？”
    “啧！”
    方豪极不耐烦瞪向她，一脸烦躁，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易芬赶紧点头妥协。
    “好好好，我出去，那你水果记得吃哈！”
    “知道了！”
    方豪应了一声，再次拿起耳机戴上，专心打游戏。
    窗外夜色已晚，方豪结束了一局游戏，看了眼时间，已经12点多，于是关闭手机，翻身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把盘里最后一块哈密瓜吃完，直接躺下盖住被子，闭眼睡觉。
    ……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娇俏灵动的女孩笑声回荡在耳边，清晰到对方的每下呼吸都能听见，黑暗中时不时有点点星光闪耀，又转瞬即逝。
    方豪整张脸拧巴在一起，额头开始冒汗，急得双手紧揪着身上的被单，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哈哈哈哈…打我呀！你不是爱打架吗？快来呀…”
    头顶的灯泡好像坏了般，不断的发亮又熄灭，越来越频繁，方豪站在原地，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清晰。
    一个女孩的脸庞突然出现，像真人，又像洋娃娃的脸，不断的变化位置，随着灯光的再次发亮，一只洋娃娃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方豪吓得大步后退，手脚止不住的发抖，洋娃娃还在逐渐逼近，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快要额头相贴，直勾勾盯着自己。
    “来呀，打我呀～快打我呀嘻嘻嘻嘻…”
    “你别过来啊！！！”
    方豪大吼一声，左手握拳朝面前的脸揍了过去。
    手背传来结实的手感，好像在打一个大沙包，洋娃娃的脸被迫偏了偏，很快又转回来面对着方豪，笑声更欢快了。
    “哈哈哈哈打得好呀！继续呀，来打我呀…”
    “啊！！！！”
    方豪双手捂着自己耳朵，却还是阻止不了对方的声音，急得咬牙切齿，直接抓着洋娃娃的头，把它按在地上，闭着眼睛一个劲猛打，那道笑声还是丝毫不停止，回荡在耳边。
    “不愧是你呀！就喜欢打架，欺负人呀嘻嘻嘻！打吧打吧，快打吧……”
    方豪左手按着洋娃娃的脸，右手握拳一下接一下，力道很大，试图要阻止那道声音，直到体力不支，才停下动作。
    睁开眼睛一看，地上的洋娃娃本来闭着眼睛，突然又睁开眼，空洞无光的眼球望着自己，嘴角的微笑又翘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呼！”
    方豪猛地惊醒坐正起来，压得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往窗户看去，天已经亮了，整个房间明亮得很，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方豪微张着嘴，嘴唇还在微微发抖，闭上嘴巴深吸口气，突然感觉嘴角和脸有些肿痛。
    方豪随意摸了几下，下床走进浴室，双手捧了把水泼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擦洗间手掌压到脸颊的肉，疼痛感更加明显，抬起头一看，脸上各有一些淤青，伤势轻重不一。
    明明昨晚睡觉前是没有的……
    方豪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哗啦啦一直流出水，也没有去注意，只是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左脸颊，右眼角，嘴角，额头…这些位置，和昨晚的梦，打那只洋娃娃的位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