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饭桌上,苏清漪的位置对面放着把椅子。
对应的餐桌上面,放着两枚鸡蛋,一碗白粥。
挽月没说什么,乖巧地坐过去,剥着鸡蛋,低头吃着。
苏清漪拿着玻璃杯喝着牛奶,看挽月两眼,生出优越感。
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一两个笨鸡蛋都能吃那么开心。
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牛奶是什么味呢。
上学的一路上,苏清漪坐在黄包车里,挽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走着。
苏清漪冷声道:
“上学以后,见到你没见过的,没看过的新鲜东西,你不许一直盯着看,也不许追着人家问,你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苏家送去学校的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挽月只心不在焉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路边。
看着那些支着摊子卖小吃吆喝的,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拿着工具剃头磨剪子的。
这些人,会不会有谁见过阿立呢?
她的阿立,到底现在在哪,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
苏清漪说着话,她就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苏清漪看她态度还算配合,这才露出几分满意。
等车停下,才带着她进了学堂。
不,已经是学校了。
短短一个冬季,谁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带来的却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来的学生们,再也不像在学堂时,穿着各自的衣服争奇斗艳。
她们身上统一穿着浅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
看起来端庄又清丽,整齐又规矩,别有一番雅致的韵味。
倒显得为了在同学面前好好地露露相,特意穿了刚从成衣店取出的新衣服的苏清漪,过分的俗艳了。
“苏清漪!”好在,还有之前与苏清漪要好的学生,主动跟她打着招呼。
蓝衣黑裙的女学生,梳着柔顺的双辫子,只看了精心装扮的苏清漪一眼,就低着头抿着唇笑了。
“你怎么还穿成这样啊,不知道现在来读书,都要穿新校服吗?”
又笑吟吟看着挽月:“还有你身边这个小姑娘,来读书怎么还穿的跟个要上花轿的新娘子似的……”
她目光随着略显刻薄的笑意转移到挽月脸上,忽的一愣。
枣红色,在那些大家闺秀眼里,是最俗气、最不能要的颜色。
那些没成家的姑娘,基本上不会有人往自己身上穿的。
也因此,苏老爷的绸缎庄,每年都会有好几匹红布压箱底,怎么都卖不出去。
他就把这些拿来给挽月做衣服。
可谁都不会想到,那火一样的颜色,跟挽月会那么的相配。
她那娇小的身段,雪白的肌肤,艳丽的眉眼,穿上量身定制的红色衣服。
漂亮的简直就如傍晚残阳没落时,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
那是一种用贫瘠的语言,很难去形容的视觉冲击和瑰丽。
苏家人自小看着挽月长大,对她的印象永远停留在脏兮兮光着脚满院子跑的时候。
因此他们并没有发觉,挽月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美貌。
女学生惊讶地看着挽月:
“清漪,这个女孩是谁啊,怎么跟你一起来?”
苏清漪不耐烦别人关注挽月,心不在焉地回着:
“家里的一个穷亲戚。先别管她了,你说的校服要在哪边领,快带我去!”
她做惯了大小姐,讲话颐指气使。
女同学表情隐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附和着她:
“那好,你就跟我走这边吧,得快点,再晚了,就赶不及上第一节课了。”
两人走出几步,苏清漪忽然回头,怒视依旧停在原地的挽月: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跟过来!”
挽月迟疑了一会儿,在转头就跑,离开学堂去大街上找人,跟听苏清漪的话,先应付一会儿再说之间犹豫了下,迈开腿,跟在了苏清漪身后。
两人便去领了校服。
发放校服的人也认识苏清漪,笑呵呵跟她打着招呼:
“苏小姐身体康复了?”
又看向挽月,惊艳道:
“这也是新同学吗,好俊俏的一个姑娘。”
挽月得到善待,营养上来了,脸蛋有了嫩呼呼的软肉。
过分深邃的眉眼,在瘦削时带来的那几分锐利的突兀感,被肉感中和。
现在别人再看见她,终于不会第一反应就是非我族类。
小女孩的身子,开始抽条、拔高、发育。
不知什么时候起,挽月开始越来越漂亮了。
她现在,已经全然是个在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光鲜明媚的美丽姑娘。
听到有人夸赞她,挽月礼貌地对人笑了笑。
负责后勤的女人顿时笑的更开心了,贴心嘱咐道:
“校服你先拿着,穿上以后要是尺寸有哪不合适,可以下课来找我,我给你改工。”
女同学嚷嚷着:“郝姨你偏心,对我们怎么就没有这句话。”
郝姨笑呵呵说:“你们都是大小姐,家里都有裁缝,我这粗笨手脚,哪比得过他们手艺。”
她一眼看出来,挽月身上的布料都是早几年的样式。
真要是富贵人家,不可能这么不体面。
苏清漪拿到新校服,就迫不及待换上了,她倒是很合身。
就是挽月,她太娇小了,衣服长出一截,裙子也长长的。
郝姨拉着她的手再三嘱咐,让她一定要下课后过来。
挽月刚答应,就被一脸不耐烦的苏清漪领走了。
“快点吧你,再磨蹭一会儿,第一节课都开课了。”
可对于新学校的规矩,苏清漪也不是很熟悉。
还得靠女同学领着,两人才找到教室,入了座。
挽月除外,她是新学期才临时报的名,还没有座位。
班级里的人,大多见过苏清漪,却没见过她。
突然见到多了个这么好看的新同学,却穿着一身不得体的衣服,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苏清漪只管跟相熟的同学说话,聊着在她没上学的时间里发生的新鲜事,也不管挽月被像猴子一样任人打量着有多尴尬。
忽然,有个人主动站起身,给挽月让出了位置。
“你先坐我这吧,一会儿老师来了,我再跟他说,再申请一套桌椅。”
挽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了。
高挑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男款校服,眉眼温柔而温润,带着几分书卷气。
见挽月表情疑惑,他友善一笑,自报家门:
“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不久前曾经在医馆见过,我叫谭道明,是贺宗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