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以为杀手的生活是浪漫多彩的。
    开名车，戴名表，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每当遇到人都要先整整自己的领带结然后做一句自我介绍：“my name is bond.”之后停顿一下，“james bond……”
    接下来就是香车美女游车河，顺带任务做一做，杀杀人，跳跳舞，美滋滋，乐呵呵。
    好吧，007是有执照的杀手，他或许可以有以上的生活。
    而我没有，我也是一名杀手。
    第一章
    当我提着刚从菜场买回来的食材进门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今天周末，我买了两个茄子，半斤五花肉外加一斤手擀面，人嘛，总得偶尔自己做点晚餐吃。
    茄子焖面是我喜欢的晚餐。
    从我的厨房能看到街对面的景色，一排樟树，我估计怎么都长了五十年了，高大粗壮，枝繁叶茂，这夏初时分的树总是让人看得很舒服。
    十字路口的交通在这个点儿不是很繁忙，大部分人要么在娱乐场所要么已经回到家里，或许还有在大排档约了好友吃饭的，总之路上车子不太多。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她怎么又来了，随手往锅里多加了一把面。
    等到我盖上锅盖调到中小火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开了门，然后回到厨房继续守着面锅。
    她走进来如入无人之境地换了拖鞋，踢踢踏踏地来到锅前掀开盖子看了眼，皱着眉说道，“又是茄子焖面……记得给我来一碗，我还没吃晚饭呢。”
    “去洗手等着吧。”我头都没回。
    她去卫生间洗了手坐在桌前，拿出手机刷着短视频。
    焖面也就是八分钟就好，我盛了两大碗面，放在她和我面前，脱了围裙，坐下开吃。
    吃完了我收捡好碗筷，泡了壶茶，坐回了桌边，给她也倒了一杯。
    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上，看着我说道，“帮我杀个人。”
    我给她倒了杯茶，没好气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这次是真的！”她拿着茶杯在手里转啊转。
    “你饶了我吧，行吗？”
    我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喝着茶，茉莉花茶，我很喜欢这种香味。
    她‘啪’地拍了张银行卡在桌上，“这里面有五十万，算你的酬劳，密码是你生日。”
    我笑了，抬头看着她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我知道啊。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一天啊！”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回忆着我们相遇的情景。
    她叫夏沫，是我的‘前女友’。别看她长得高高大大，却是个‘嘤嘤怪’，虽然她从没承认过。
    认识她还是我在做上一份委托的时候。
    在这个城市西南边有一片沼泽，沼泽里面有鳄鱼若干，当我把尸体包裹好丢进后备箱之前我就已经选好了那里，干我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一个毁尸灭迹，当一个人‘噗’地一声消失的时候，他可不能算死了，只能算失踪。
    八十多公里的路程不算远，开车走高速也就一个小时，我很小心，从路边弯进沼泽的时候选得是我之前踩点的路，作为一名杀手，什么事儿都得巨细无遗地考虑到，尤其是处理尸体的地方，多来几次确认人流量，环境，进出路线都是很有必要的。
    没有任何一个杀手愿意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被人看见，然后被拍照，再被报警抓走吧？
    那天我顺着踩点的道路把车开下去了三百米后就停了，沼泽就在前面五百米，不能再开了，一旦车子陷进去就彻底玩完。
    我打开后备箱，拖出包好的尸体扛在肩上朝沼泽深处走去。
    所有这些路线我都已经事先确认过，不可能出问题。
    鳄鱼这东西的出现有点玄学，当你在湖边背水拍照的时候有可能它会出现，可当你期待它立刻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它可能就不来了。
    沼泽地里面有很多高大的树木，因为这块沼泽地占地太广，当地政府虽然想了几次要填平，可一来这里面生长着保护动物，另一方面这地方离市区太远，真说要填平开桥铺路的还不至于。
    我扛着尸体顺着上次选好的路径走着，待我走到一处联通大沼泽的地方我将尸体丢了进去。
    我看着尸体袋子在水面上载浮载沉，心里一片安详，终于这单算做完了。这三年生意不太好，就接到这么一单，酬金也不是很高，才区区十万块，刨去自己的租金和生活费用，白天的工作也不能辞掉，还得继续朝九晚五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直到我转身，看到了瞪着大眼睛靠着树坐在沼泽边、脚边放着几块大肉的她……
    我心里第一感觉就是，要不要弄死她。
    她和我就这样在沼泽的树林里面互相对视着，我身边的尸体还在咕嘟咕嘟的响着然后慢慢朝下面沉去。
    她穿着一条牛仔裤，因为靠坐树上，所以腿曲着放在胸前，腿很长，脚上穿着一双板鞋，上身一件露了半边肩膀的黑色t恤衫，胸前的图案被挡住了看不到，衣服裤子鞋子上都沾了泥有点脏。朝脸上看去，倒是长得不难看，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大眼睛，双眼皮，眉毛修长，额头圆圆的，小鼻子有点翘，樱桃小嘴。那双眼睛很亮很灵动，看着我的时候仿佛在说话。
    “你丢下去的是个死人吗？”她整个人仿佛有点紧张，声音有些颤抖，身体绷得紧紧的。
    我漠然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了看沉下去的尸体，又转回头看着她，说道，“是。”
    “你是……职业杀手？”她声音还是止不住颤抖。
    “是。”说实话，我的确是杀手，但职业杀手，怎么说呢，我白天还得上班儿，但又不好和她解释说我是兼职杀手或者兼职保安，总之，说这个‘是’的时候我心里有点打鼓。
    “那你能不能把我杀了？”她忽然说道，想想又接了句，“我给你钱。”
    我皱了皱眉头，原来是来这里自杀的，要不要弄死她的那个问题忽然有了答案。我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我真的有钱。”她看我要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然后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喏，一百万。密码。”
    我理都没理她，继续走着。
    这是个傻子吧，给我银行卡，她一旦失踪，只要我取钱，atm机就会拍到我，我包成粽子去取钱都不行。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只要第一时间被发现踪迹，摄像头影像一调，你再怎么绕路都会被逮住。在现在这个时代，做杀手比抢银行都难。我想着，没有减慢步伐。
    “欸，杀手哥，你不杀我就带我回城吧，我车被我开沼泽里沉了……”她站在我身后两只手在身前绞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我转头有点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怕我？”
    “你都不屑杀我，我还怕什么？”
    “你怎么把车开进沼泽的？”其实我的确有些好奇。
    “我从那边下来，本来想刹车，结果踩到油门，冲下去了。”她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
    我走过去看了看，的确有道车辙，那车辙一直延伸到了深处，估计是彻底沉了，车顶都看不到。嗯，油门当刹车的正宗女司机。
    “还好我及时把诱饵带了出来，我听别人说这里有鳄鱼，就想来这里和鳄鱼搏斗而死，那样也算死得英勇些。”她居然有些得意。
    我忽然想起她脚边的那几块猪肉，原来是用来吸引鳄鱼的，哑然失笑。
    我走到她刚才坐的树下，把那几块肉丢进了沼泽，转身沿路往回走。
    她屁颠屁颠地跟着我，直到上了车。她还挺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抱歉啊，刚才摔了下，身上有点脏。”
    我没搭理她，开车就回了城，把她丢在一个地铁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