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一阵惊雷炸响。
苏子意猛然睁眼,这六月惊雷未免太吓人了些。外面的路灯似乎全灭了,一片漆黑。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机,想看看还有多久天亮。咦,怎么不在,明明放在左边枕下,难道在充电?
忽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屋内被瞬间照亮又很快恢复黑暗。苏子意拢了拢粗糙老棉布做的薄被,干脆坐了起来。刚刚那一瞬,清晰照亮的大通铺,还睡着另外五个人。是了,苏子意来到这异世,已有三月之久。到现在为止,她也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一切不是梦,真的回不去了。
历经三月,她也大概清楚了自己在这异世的处境:因苏家长子苏巡被人举报意图谋反,其连同二子判斩首,其余族人贬奴籍并流放南蛮边境赤夷。被流放的男丁发配矿山做苦役,女眷则落入牙行,供买卖。
苏子意就是这倒霉的宗眷之一。苏家原是新帝功臣,奈何她的父亲苏志是苏家庶子,本就不受宠,虽考了举人,因不堪打压,自请分家并举家搬至灵州,经友人推荐到私塾做夫子。后再无往来。
苏子意作为独女,不愿在家学女工女德,每天扮作书童,随她父亲去私塾上课。虽没有座位,坐在教堂门口听听,也能吟个之乎者也。
本来这日子也是过的悠闲自在,突然一道圣旨临门,还在惊愕之中没缓过来,她们一家就已经在赤夷流放路上。而后母亲在路上因高热不退,没等到大夫,撒手而去。作为同宗的其他族人或自保或一路见惯生死,都选择冷眼不见。父亲苏志作为一个无用书生,除了仰头落泪,就是怒责众人无情。祖母程氏抬袖拂了拂眼,想说什么,看看身边的长媳,最后还是转过脸不吱声。年仅十一岁的苏子意褪下手上的手镯送给官差,这才获准草草将母亲掩埋。
徒步三个月,到了赤夷众人一身狼狈不堪,苏家众妇孺三十多人也仅余五人:祖母程氏,主母阮氏,长女苏子歆,四女苏子晗,九女苏子意。官差把五人丢在牙行,拿了牙佣去官衙交完差就打道回府了。
在牙行将养了几天,好歹吃上热粥小菜,几人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这也是苏子意到了赤夷后最舒坦的几天,尽管前程稀缈:因为再过两日,牙行就要在临安市集公开贩卖。
拍卖当日,苏家长女苏子歆十六岁因相貌出众,被悦安阁的老鸨十两银子买走了。在这边陲贫瘠之地,能出的起十两银子的,除了镇上行商的大家,也就只有悦安阁了。听说卫都送来了流放官眷,都来瞧一瞧,收点“好货”。苏子晗十四岁被卓家旁支庶子五两银子买走做外室。主母阮氏虽然已经三十有六,在卫都生活三十余载,除去当家主母的本事,这养容之道也是这小地方的妇人遥不可及的,生过两子一女,也依旧风姿不减,卓家米行管家一眼相中,让米行小厮以他名义一两银子悄悄买走,放在外院做了外室。眼看只剩下六十岁的祖母程氏,和十一岁没长开干瘪的苏子意。
想到这,苏子意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喟叹,原叫苏晚晚,生在二十一世纪,自己拖着缠绵病体痛苦煎熬了二十八年,不能正常上学上班,虽然成绩优异,断断续续读完高中后,只得养病在家了。得亏父母给了她全部的爱,一心只想让她能够安度余生。
那副病体该是油尽灯枯了吧,不然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异世?不知父母可会伤心,亦或如释重负?不想了,不想了。来到这,境遇是差了一点,总算有副健康的躯体,而且还这么年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