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川正准备回到王员外家的库房那里，审问剩余没有逃走的人，亲兵来报：
    “大人，王用贤将军回来了。”
    游击将军王用贤本身兵力不够，满编不过两千人，不足以将整个山海关的城门进行换防。为了确保不出纰漏，他只能将各城门守城的将领及其手下亲兵换了。
    “末将参见顾指挥使。”王用贤施礼道，“南翼城的守备官钱伯俊是高第的人，拒绝换防，被末将当场斩杀。”
    王用贤说完，将手里的包裹丢下，一颗人头骨碌碌滚落而出。
    “王游击，做得好！本指挥使这次在山海关实施换防，是执行陛下的旨意。他不服从，就是抗旨，该杀！”
    “顾指挥使，末将换防之时，有人来报，隶属于高总兵的一千余名骑兵除了北翼城，然后往西边去了。”
    “有没有派人跟踪？”顾玉川顿时紧张起来。高第这一千余名往关内方向跑过去是去做啥？
    “末将已安排几名斥候跟了下去。但是对方人多，又都是骑兵，不敢跟的太紧。”
    “岳骏，高第那边有没有动静？”
    “回指挥使，高第居所附近的人回来报告说，自从运动会结束后他就一直在居所内没有出来。但是有一个人进了他的居所。”
    “保持严密监视。他剩余的四千骑兵现在有何动静？”
    “暂时没有。这四千人分散在各城，其中驻扎在威海城的有一千人、威远堡的有两千人、北翼城还有一千人。”
    顾玉川突然觉得体内涌出一股寒意，因为他知道要完全控制山海关，这四千人恐怕要被剿灭。谁叫他们归高第管辖了？这都是命。
    顾玉川当初跟随王承恩暗中训练的时候，山海关的基本情况他有一些大致的了解。当时兵部和内阁为了防止吴三桂在宁远城独霸一方，特意将高第安排在山海关做镇守总兵官。
    倒不是说高第能够在军事上抗衡吴三桂，而是因为吴三桂的粮草供应，从通州粮仓运过去，必须要经过山海关，一旦吴三桂在宁愿有不臣之心，高第可以立刻断了他的粮道。
    朝廷当时也并不过于担心吴三桂投降建奴，因为他的亲爹吴襄和吴家三十几口人都在京师，其实就是人质。
    顾玉川现在有崇祯皇帝的命令加持，还有吴三桂的大力支持，除了直属高第的那五千骑兵，高达一万五千名关宁骑兵都可以随时调遣，今天所有行动的进展都异常顺利。
    但是顾玉川内心还是隐隐有所担心。他觉得高第今天温顺得像一只绵羊。这不是手握五千骑兵、私通建奴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顾玉川这次到山海关来，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肃清山海关，明眼人都知道高第肯定会被拿下，但是高第既没有跑，也没有反击。顾玉川怎么说他怎么做。
    顾玉川完全看不懂、看不透。
    正因为看不懂、看不透，顾玉川才觉得高第很可怕。
    “传令下去，连夜控制山海关全境范围内所有的文武大员，尤其那些职责与粮草、军械、城防、斥候、烽火、战马、征集民夫有关的人，天亮前全部就地控制住。”
    “人手不够，就集中到王员外家中看管。反抗者，就地格杀！”顾玉川语气中森森然充满了杀气。
    他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山海关要是不梳理好，未来打建奴，搞不好就和之前的锦州一样，有人从内部开城投降或者里应外合！
    ……
    山海关、关城内、钟鼓楼东南角一里远的地方，正是高第在山海关的居所。
    高第不喜欢去守备衙署值守，兵部分司属那里也给他开辟了一间处理军务的房间，但他从来不去。
    他喜欢宅在他的居所里。这处居所是王员外花钱给他置办的。他喜欢住在这里，是因为从这里有密道可以通到王员外家里，而王员外家中有密道可以通到关城的南门：望洋门。
    一旦有事，出了望洋门，往南走可以跑到老龙头附近的隐蔽码头，乘船离开。往西可以大摇大摆入关。
    这就是高第的底气所在。
    “老王，你现在过来，不怕顾玉川和吴三桂的人发觉？”高第有点生气了。
    “你过来的这条密道是我们唯一可以逃生的通道。不要动不动就走密道。”
    王员外冷笑道：“高总兵，你这个总兵官可真的是厉害啊。我儿子当时要被顾玉川废掉，你是一言不发啊。”
    王员外说完，看了看高第房间中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这个人王员外根本不认识，但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高第的房中，一定是高第信任的人。
    高第没有接话，他理解王员外的心情。可是当时他如果出头，可能下场会很惨。顾玉川那个家伙这次来者不善，而且完全对他们的拉拢毫无兴趣。
    见高第没有说话，王员外盯着高第，“接下来怎么办？”
    “等我那一千骑兵回来报信后，我们再做决断。”
    “汤老爷的命令自当用心去做，可是再待下去，你我都得死！”王员外眼神中充满着绝望。他本来以为崇祯会被李自成逼死在京师，没想道崇祯不仅突围成功，更是亲自率领吴三桂、王永吉的军队打了好几次大的胜仗。
    汤老爷建立的情报系统基本上每天都会把崇祯那边的情况传递到山海关来。虽然从蓟州城、玉田县城传递到山海关需要花好几天时间，但是汤老爷的情报人员从贩夫走卒到军中大头兵都有、甚至途中的村镇、乡野中都有汤老爷的情报驿站，接力通传过来，很快。
    “你知道汤老爷为何如此重视山海关吗？”高第看着一脸担忧的王员外。
    “你加入组织，还是我牵的线。你这话问得，好像你在组织中比我更资深、地位更高似的。”王员外十分不爽。
    高第没有理睬王员外的讥讽，“汤老爷曾经说过，崇祯二年后，山海关已经成了天下银钱流通最快的地方，在这里无论是做生意，还是信息交换，亦或是军粮和火炮的走私，甚至和朝鲜、倭寇那边的人做交易，都很方便。”
    汤老爷认为银子只有快速流通起来、在交易中不停的转手，才能快速赚到钱。
    “组织安插我们二人在山海关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高第继续问道。
    王员外一心只想离开山海关，去南京、去苏州都行。他不想被崇祯和顾玉川玩死。看到高第在这个时候还在大谈组织，心中不由得来气。
    “去他大爷的组织。老子现在只想保护全家的平安！”
    “这种话，如果我再听到第二次，就不要怪我翻脸了。”高第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他身后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人开始有了动静，他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