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第顺着欧阳五十五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大约不到一千五百人规模的关宁骑兵杀了过来，这些人绕过树林背后，兜里一个大圈子，直奔已经围成大圈子的暴民而去。
    “区区千百来号人，就敢冲击我四五万的大军，找死！”高第冷笑。
    “我看未必。你这四五万人都是百姓，他们一旦胆怯，我们就死定了！”欧阳五十五也在冷笑。他突然发现这个高第有点不靠谱，两军打仗，人数多的就一定会取胜？
    “五十五，你今天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咱们好歹都在同一个槽里吃饭，何必冷嘲热讽了？”高第白了一眼欧阳五十五。
    正常来说，两军对垒要集合优势兵力去打对方一个方向、一个点。高第看到顾玉川将暴民大圆圈中的两千六百名关宁骑兵分成四路突击，感觉今天战局一定会很轻松。
    万历四十七年二三月份，大明集结二十万精锐、外加朝鲜兵、叶赫兵，号称四十七万大军，进攻努尔哈赤率领的六万建奴军队。结果努尔哈赤采用“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打法，猛打猛冲，大明付出了战损五万的惨烈代价。自此大明和建奴之间攻守易势，建奴越打越强、大明越打越弱。
    顾玉川在差不多二十倍的敌人面前居然玩四路出击，明显缺乏常识。而且顾玉川这个方向仅仅带了三百名骑兵，他顾玉川是觉得自己是顶级上将吗，如此托大，纯属邢道荣、潘凤式的逻辑，完全没找准自身定位。
    这也是高第为何如此自信的原因。
    欧阳五十五不再说话，他虽然没有统兵打仗的经验，但是明显感觉到这两千六百名关宁骑兵战斗力非常强。
    因为他看到顾玉川和那三百名关宁骑兵的三眼火铳第一次喷射后，围堵正面的暴民已经开始有人准备后撤了。虽然距离较远，但是恐惧的气氛肉眼就可以感受得到。
    但是后面有高第投入战场的两百多名亲兵骑兵压阵，他们射杀了一批暴民后，暴民在死亡的恐惧下咬着牙又冲着顾玉川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当三眼火铳第二次喷射后，看着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在鲜血、惨呼声的刺激下，这些人的心态崩了。他们转身就跑，哪怕高第那两百多名骑兵不停地朝他们射击和开火，他们依然不管不顾玩命逃跑。
    高第正面方向的大圈瞬间破开了一个大缺口。顾玉川一马当先，利箭一般在后面追杀。顾玉川此时用的是一柄长枪，左挑、右戳，连扎带扫，一点寒芒先致、随后枪出如龙，所向披靡，中枪者死。
    欧阳五十五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恐惧，如此霸道、且丝滑的枪法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
    他常年居于幕后，在汤老爷的指令下，开展各种阴谋诡计，不是拉人下水，就是埋伏偷袭，顾玉川这种超强武力值的正面硬刚打法，令他心胆具寒！
    高第自诩弓马娴熟，看到顾玉川这种气场，瞳孔开始收缩。
    高第是亲眼见过曹文诏、曹变蛟叔侄的，他陡然觉得要论个人单兵武力，恐怕这个顾玉川可以十个回合击败曹氏叔侄的联手攻击。
    此时高第投入战场的那两百多名亲兵骑兵也开始溃散，他们哪怕护甲精良、手中还有长枪，但是根本挡不住顾玉川。顾玉川的打法很聪明，谁进攻他，他就把纵马过去杀死谁。那些在附近吆喝喊叫但绝对不出手的亲兵，顾玉川看都不看。
    这样一来，高第顶在前面的这两百多亲兵谁也不肯主动出手攻击顾玉川。顾玉川身后的三百名关宁骑兵风一般跟在后面，逢人便杀。两百多名骑兵开始不停减员，并逐步后退。
    顾玉川正面冲击的那一批暴民中，一些人比较机灵，他们不朝高第所在的那个缓坡逃跑，而是向两侧跑。这一跑坏了大事，整个大圈子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骚乱。
    “崽子们，往前压一百步！谁敢后退，立刻射杀！”高第对身边两百多名亲兵命令道。
    在一名队长的带领下，这两百人护卫者高第策马向前，试图阻挡逐步后退的骑兵。可是这些亲兵之间要么是朋友、要么有亲族血缘关系。他们根本不会下死手。
    “拿弓来！”高第向旁边的亲兵伸手喊道。
    一柄雕花弓递到了高第手中，他右手一伸，右侧的亲兵从箭户中递给了他两支箭矢。
    高第张弓搭箭，嗖嗖连发两箭直奔两名败退的亲兵。
    两声惨叫响起，两名亲兵跌下马来，气绝身亡。周遭正在退却的亲兵大惊，回头看到是高第放得箭，他们心中顿时心若死灰。
    往前也是死、往后也是死。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们都呆住了。
    “放下武器，可以免死！”顾玉川不失时机大喊一声。
    高第听得清清楚楚，也跟着喊了起来，“投降者立刻射死！弓箭准备！”
    高第对这些忠心耿耿的亲兵的残忍，顾玉川即便隔着一百多步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
    “下马！蹲下！可以躲避背后的箭！”顾玉川炸雷似的声音惊醒了短暂发呆的那些亲兵。
    一边是生，另一边是死，这个选择很容易。他们立刻下了马，一个个蹲在地上。战马失去了主人的驾驭，顿时也停了下来。
    顾玉川见机不可失，“弟兄们，拿弓！抛射！”
    身后三百名关宁骑兵无一战损，接到指令后都麻溜地取出弓，开始自由抛射。三百支箭矢先高高斜射天空、随后雨点般落在高第所在的位置。
    高第身边最后两百名骑兵纷纷落马，高第的脸上差点中了一箭，得亏他躲闪得快。远远在后面看着的欧阳五十五，摇了摇头，慢慢朝后走去。
    后面是茂密的树林，他要脱离这片战场，没必要和高第一起送了命。
    “你们的弓箭是摆设吗？”高第怒极。可是他发现身边的亲兵战损颇大，而且剩余还活着的的亲兵慢慢都退散开来。高第对前面那两百多名亲兵的冷酷无情，让身边的人都对他再无半分敬畏。
    “你们干什么？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银子，现在想跑？”高第吼道，声嘶力竭，仿佛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正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总兵大人，我们还是撤吧！”亲兵队长和十几名亲兵倒也不离不弃，仍然护卫在高第周围。高第眼睛到处扫视，他试图寻找一条可以冲出去的方向。
    但已经晚了，顾玉川和身后三百名关宁骑兵旋风般冲了过来。高第拔刀试图抵抗，突见眼前一黑，一柄长枪闪电般刺了过来，直接将他准备拔刀的那只手钉在马背上。战马吃痛，猛地弓背起跳，高第被掀翻落地。
    “绑了！”顾玉川命令道。
    身后的关宁骑兵一拥而上，下马控制住高第，三下五除二绑了。
    “你们都是大明的兵，高第不顾你们的生死，要抛弃你们，跟着这样冷血的人，只有死路一条。”顾玉川望向周围的人，开始攻心。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贼，居然敢背叛我！”已经被绑成粽子的高第怒骂道。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当高第亲手射死两名亲兵后，亲兵们已经知道高第是什么货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