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将近午时。
    青州府。
    南门内，西侧，衡王府。
    “王爷，出大事了！”衡王府的管家韩安郡急匆匆冲进来禀报。
    他知道王爷的脾气，不敢进屋，远远在屋外大声喊话道。
    正在房间和九个小妾谈人生、谈理想的衡王吃了一惊，非常不高兴。当然了，任何人在这个时候被打扰都会不太高兴。
    “韩安郡，你他妈找死啊。不知道本王现在很忙吗？”
    “给本王滚开，有多远滚多远。”
    一名最受宠爱的小妾，姿色艳丽，衣衫不整，娇嗔道：“王爷可不要分心哦。她们几个今天都开心了，这次该轮到我了。”
    衡王眼中布满血丝，腿都站不稳了。刚才朝外面吼了韩安郡两句，头晕目眩，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你待本王缓缓……缓缓。”
    另外八名小妾在旁笑着，其中一名小妾一边喝着酒，一边笑道：“蓝大仙的丹丸还真的是厉害，王爷今儿个好厉害！”
    一张巨大的鸳鸯床几乎快被体重两百五十斤的衡王压垮，他好像从来没有晒过太阳，满身肥肉白花花的，似乎照亮了整个卧房。
    “王爷恕罪！是天大的事！您必须出来！”韩安郡在外面很着急，一咬牙说了这句话。
    不到一刻钟前，曹化淳领着几名骑士已经进了衡王府。他告诉韩安郡，太子殿下带领大部队就在后面，马上就到，要求衡王府准备接驾，同时要求在衡王府大门外准备七八千人的饭食。
    按照大明朝皇室血脉，衡王是“由”字辈，从辈份上来说是太子朱慈烺的族叔。但是从大明皇家体制来说，朱慈烺是东宫太子，他必须出门接驾！
    衡王听到韩安郡如此说话，大怒，“韩安郡你放肆！”
    “给本王穿衣服，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过了好一阵，衡王终于穿好了衣服。衡王在两名小妾的搀扶下，走到了屋外。
    “韩安郡，你给本王说清楚，否则立刻打死！”衡王怒目圆睁，瞪视着韩安郡。
    韩安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禀王爷，太子殿下来了，马上就要进府！”
    “什么？！”衡王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太子殿下来青州干啥？难不成京师真的丢了？
    前两日，有经常往来青州和京师的客商说，李自成的大军攻占了京师。衡王当时还以为是谣传。毕竟青州府和青州左卫都没有接到朝廷的急递塘报和文书。
    “是哪个太监公公来通传的？”衡王问道。
    “是曹化淳曹公公。”韩安郡回答道。
    衡王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曹公公不是已经告老还乡了吗？”
    韩安郡沉默。
    因为他对曹化淳了解不多，对于朝廷的变动和天下大势也一无所知。他就是衡王府的头号奴才，在他眼中衡王府就是世界的全部。
    衡王小的时候，上一任老衡王就和他讲过宫里的事情。王安、曹化淳、魏忠贤、王承恩、高起潜等大太监，虽然都没有鸡鸡，但是天下很多硬汉在他们面前都会瑟瑟发抖。
    如果说魏忠贤当年凭借天启帝的扶持，权倾天下，无人不怕。那么曹化淳的大名在皇室内部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的崇祯皇帝，还在信王府的时候已经和曹化淳建了深厚的感情。
    曹化淳出面，有时候比崇祯皇帝出面还好使。
    衡王推开身边两名小妾，正色道：
    “你们几个立刻回屋穿戴好，然后从后门出去到偏房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出来。”
    “谁要是这几天给本王惹出事来，立刻打死！”
    两名小妾脸的白了，灰溜溜进了屋，并关上了门。
    衡王当然知道崇祯皇帝对藩王的手腕，当年老唐王一家差点被崇祯整死。他可不想让曹化淳知道他有九个小妾。
    “韩安郡，你立刻安排人在王府外准备香案。快去！”
    韩安郡匆匆而去。
    “你！马上去通知王后，让她收拾一下，到前厅随本王见曹公公。”衡王指着一名小厮说道。
    “你！马上去禀报王太后，一会儿在王府大门外随本王一起迎拜太子殿下！”衡王指着另一名小厮命令道。
    “你！走后门去找青州知府王国重，让他马上来拜见太子殿下！”衡王指着第三名小厮说道。
    “你！立刻让长史找账房领两万两银票到前厅门外等我！”衡王对第四名小厮命令道。
    前厅中的曹化淳稳稳当当坐在一把黄花梨木交椅上。
    自从离开天津陪同太子爷南下后，曹化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闲适安逸过。老实说，皇宫虽然代表着权力的巅峰，但是在地方上做一个富贵王爷也绝对是巅峰人生。
    他一边打量着王府前厅家具陈设、古玩字画，一边啜着茶。曹化淳是个识货的人，家具陈设、古玩字画和茶都是上品。
    这说明衡王家里的条件非常不错。
    曹化淳当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对这些身外之物毫无兴趣。他在思考，今天要怎么才能顺利一些。因为他和太子殿下带了八千人左右的队伍来，要吃要喝，这绝对不是小开支。
    按照大明朝的规制，山东的衡王府拥有一千一百七十顷田地，但实际上超过两万顷，换算过来，衡王府在山东和临近省份至少掌握着两百万亩土地、以及上面附着的佃农。
    别说管七八千人的饭食，就是七八万人，问题也不大。
    问题是这相当于让衡王割肉放血，衡王高不高兴，配不配合都是未知数。
    而且还要借调青州左卫的兵马。虽然衡王对地方卫所军队无权管理，但是青州左卫在青州地面上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护卫衡王府，借调青州左卫的人马固然不需要衡王同意，但是一定要给衡王面子。
    正常情况下，调走一卫的军队，需要内阁、司礼监、兵部、五军都督府、山东都指挥使司完成一系列复杂而漫长的手续。绝非一个人、一句话就可以调走的。
    但现在这些衙门和机构已经不存在了！
    曹化淳绝非迂腐之辈，他有太子随身带的空白圣旨、有太子的身份、有高文采锦衣卫的身份，加上他是崇祯皇帝的心腹内臣，再加上天下大乱的局面，他有信心当场调走青州左卫。
    大明朝的藩王他倒是见过好几个。早年崇祯皇帝刚登基那几年，他受崇祯委派，在一些重大的节日去好几个封地慰问过藩王们。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衡王。
    “原来是曹公公！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衡王肥硕的身躯出现在前厅的门口，满脸堆笑。身后依次是衡王的王后、衡王府的长史。
    长史手中还托着着一个锦盒。
    “司礼监告老还乡的老太监曹化淳参见王爷！”曹化淳放下茶碗，不急不躁，徐徐下拜。
    “曹公公免礼，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啦？”衡王亲自过来扶起了曹化淳。
    “长史，赶紧让曹公公上座！”衡王转身命令道，“来人啊，上好茶！”
    “来人啊，快去让镇国将军过来拜见曹公公！”衡王冲外面喊道。
    镇国将军是他嫡长子的封号，现在才十四五岁。他死后，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朝廷就会下旨让镇国将军续接衡王的爵位。
    “不必了！让衡王嫡子拜见一个太监，这不符合朝廷法度！内臣只是前来通传太子殿下即将入府的消息，请王爷吩咐下去，准备接驾！”
    曹化淳淡淡说道。